据说当时它半埋在沙土里,周围寸草不生。
阿父虽不懂其来历,却觉得它有防身之用,便花了整整三天时间,亲手打磨成现在这个便于携带又足以划破皮肉的形状。
她紧紧攥住那枚尖刺状的挂饰,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在自己指尖划了一下。
鲜血几乎在瞬间涌出,缓缓滑落在她苍白的指腹上。
她强忍着痛意,拖着微微发颤的腿,一步步走到欧言面前。
他靠坐在石壁边,胸膛上的蝎子形状兽印清晰可见。
池菀抬起手,将还在滴血的指尖悬停在那印记上方,一滴殷红的血珠颤巍巍落下,正正砸在蝎尾末端。
就在血液触碰到兽印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原本沉暗如淤血的深紫色印记,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虽然蝎子的轮廓仍在,可它的色泽已明显浅了不少。
山洞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欧言猛地瞪大双眼。
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抬手,一把按在自己胸口,指尖触到那块兽印。
他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印记的轮廓正在变化。
颜坞站在一旁,死死盯着欧言锁骨下方的那片皮肤。
隳鸢原本挂在脸上的冷笑早已消失不见。
他眼神剧烈波动,下意识地伸手,隔着衣料触碰自己胸前同样的蝎形兽印。
那印记依旧深紫,毫无变化。
陆圪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先看向欧言胸口那颜色变浅的兽印,又缓缓移向池菀。
她正用另一只手用力按压着受伤的指尖,试图止血。
可血仍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地面,留下几点暗红。
木桶中的旋翊原本蜷缩在角落。
此刻,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紫色的眼眸倒映着那枚正在褪色的兽印。
“你们现在信了吗?”
池菀捏着还在流血的手指。
血珠虽减缓,但仍时不时从伤口渗出。
五个雄性依旧沉默着,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身上。
他们可以怀疑她的心机,但眼前的事实却无法否认。
兽印确确实实变淡了。
欧言先回过神来。
“你要我们陪你去找阿父?”
“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哪。”
阿父本就是一个常年漂泊在外的兽人,生性自由不羁,行踪捉摸不定。
这次出门时甚至连一句确切的去向都没留下。
他们这些留在山洞的人自然毫无头绪。
池菀微微低头,脑海中迅速回想着前世所看过的那本小说中的情节。
“阿父是去了鹰族部落。他走之前曾提过一句,说要给我抓个鹰族的兽夫回来,当我的伴侣。”
欧言站在一旁,闻言不由得一愣。
他低声说道:“鹰族部落位于蓝木林的边缘地带,地势险峻,路径复杂。从这里出发,哪怕是全速赶路,至少也得走上七天才能抵达。”
“那就去鹰族部落。”
池菀的回答干脆。
事情就这么定了。
池菀心头微涩,轻声开口,语气柔和。
“我累了,想歇一会儿。你们……也各自准备下,明天早上出发。”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垂下眼帘。
洞内一时间只剩下篝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颜坞深深地看她一眼。
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迈步离开。
欧言紧随其后。
当他经过池菀身边的时候,脚步稍稍一顿。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抿紧嘴角,默默跟上了颜坞的背影。
隳鸢临走前,忽然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池菀的手上。
那只纤细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
他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神情晦暗不明。
陆圪最后回头看了眼木桶里泡着的旋翊,眼神复杂。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随即大步走出山洞,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洞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池菀和旋翊两个人。
火光摇曳,映照在水面上泛起点点波光。
池菀转过身,走向角落那张铺着干草的床。
她几乎是跌坐下去的,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
这一刻,她才有机会短暂地喘息。
至少,刚才那一番话已经起到了作用。
她成功地让那些原本躁动不安的兽夫们看到了丝希望。
可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远远不够。
原主曾经犯下的那些暴行,并不会因为她现在说一句“我要解契”就一笔勾销。
现在他们愿意护着她,图的不过是个解契的机会。
可真的解了契,兽印没了。
那些兽夫,能放过她吗?
恐怕到时候,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正的难关,还在后头。
正胡思乱想着,洞口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洞口缓步走入。
是隳鸢。
隳鸢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片绿叶。
上面摆着几块烤得油光发亮的肉。
高大的身影把整个角落都罩在了阴影里。
那双狐狸般的金色眼眸在昏暗中微微发亮。
他勾起嘴角,将绿叶往前一递,嗓音低低的,带着点蛊惑。
“饿了吗?来点吃的?”
可池菀知道,这种温柔,多半是假的。
无缘无故送吃的,准没好事。
这荒山野岭的,她刚醒不久。
他既不防她,也不囚她,反倒主动送来热食?
这太反常了。
该不会是想下毒吧?
池菀警惕地盯着眼前这狐狸兽人。
就听他说道:“你吃了这肉,能不能也给我滴点血?”
原来是想用一顿饭哄她给血,好早点摆脱契约。
池菀心里立马明白了。
这些兽夫,一个比一个急着甩掉原主的印记。
不过也好,至少可以说明他们现在没别的念头。
有兽印压着,他们不敢乱来。
她几乎能确定,这肉是安全的。
毕竟,隳鸢若想杀她,根本不需要用毒,直接动手都来得更痛快。
想通这点,她肩膀放松下来。
可解契的事,绝不能让他们太快得逞。
现在就答应,等于把主动权拱手相让。
真要现在就将血给了隳鸢,十次血滴完,契约一解。
凭这狐狸记仇的脾气,怕是立刻就能扑上来把她喉咙咬断。
所以,她得拖。
一点点地给,还要设下条件。
逼他们听话、顺从,甚至讨好她。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群愤怒的兽夫中,活到最后。
她抬眼,对上隳鸢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