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满意了?看他这个样子,难道比昨天拿烧红的木棍烫我还让你开心?”
陆圪站在一旁,冰蓝色的眼眸里全是怒火。
可因为契约压制,他动都不敢动,甚至连靠近一步都办不到。
他的手指痉挛般蜷缩着,拳头握得太紧,手臂上的伤被牵动,瞬间裂开,新的血顺着掌心往下滴。
欧言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银白长发垂落,遮掩着他大半张脸,可仍能看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和旋翊最亲近,都是被原主特别“照顾”的人。
那些深夜的惨叫、药水的气味、金属器械的碰撞声,早已刻进他的梦魇。
见到旋翊那副模样,隳鸢脸上的讥笑也终于挂不住了。
池菀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
“你们恨我我知道。”
顿了顿,她抬眼,直视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
“强行和你们立契不是我本意,我会给你们解契。”
颜坞冷笑一声,暗红的眼睛狠狠盯着她。
“现在说这种话,你觉得我们还会相信你?之前你对我们不闻不问,如今却忽然开口谈条件,谁又能确定你不是在耍我们?”
池菀没退,一步未动。
“但解契有个条件。我必须在雨季前去找我父亲,你们得一路护着我。谁表现得好,我就给谁滴一次血。这是唯一的机会。”
五个雄性全僵住了,瞳孔猛地一缩,彼此对视一眼,又迅速转向池菀。
“滴血?”
颜坞声音都在抖,眼睛死死锁在池菀脸上。
在这片兽人世界,男女比例极悬殊,雄性远多于雌性,而雌性天生血脉尊贵,地位至高无上。
想成为雌性的伴侣,必须走两步。
第一步则是血契:雌性把自己的血滴在雄性眉心,对方身上就会浮现出属于她的兽形印记。
虽然雌性自身不会变出兽形,但她的血却能激活雄性体内的兽性烙印。
池菀的父亲是蝎兽人,血脉纯正,力量强大。
所以她的印记就是一只狰狞优雅的黑蝎。
第二步才是真正的结合,等到那时,心跳同频,气息交融,灵魂相连。
只有到了这一步,才算真正结成一对伴侣,彼此绑定,生死与共。
原主也就是这一世之前的池菀,极度嫌弃这几个由父亲强行安排的兽夫,认为他们粗野、低贱、配不上自己。
因此,她只完成了第一步契约,血契已成,印记已现,但她始终没有迈出第二步。
如今若要解约,唯一的办法是雌性亲自用自己的血滴在对方的印记上,连续十次,印记才会缓缓褪去,彻底消失。
可问题是,这过程极为痛苦。
每次滴血,都必须划破手指,让鲜血渗出。
而更重要的是,解契必须出自真心愿意,不能有任何强迫。
一旦心念不诚,血无法融入印记,十次滴血将前功尽弃。
也正因如此,在整个兽人族的历史中,极少有雌性愿意为自己划十次血,专门去解除一段契约。
疼的是手指,伤的是心血。
更重要的是,只要契约成立,不管是否完成第二步,他就再也无法主动伤害她。
否则,印记会立刻反噬,痛如万蚁噬心,筋脉寸断,严重者甚至会当场瘫痪。
也曾有狠人受不住被冷落的折磨,或因嫉妒、怨恨而企图剜去印记。
可这么做的基本都活不下来,强行剥离血脉烙印,等于撕裂灵魂,轻则疯癫,重则暴毙。
即便如此,雄性还是得拼命争取成为雌性的伴侣。
因为他们成年后,每年都会经历几次发情期。
发情期间,体内狂躁因子疯狂滋生。
若无人安抚,理智会被彻底吞噬,陷入野兽般的暴怒。
若长期压抑,得不到缓解,体内能量失控,最终会爆体而亡,尸骨无存。
欧言垂着的眼睫毛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真想解契,早几年就做了,何必等到今天?又在耍什么新把戏?”
欧言和其他几位不一样。
他不是被强行抓来的,也不是被迫立下血契的俘虏。
据说,从小他就跟原主认识。
至于当年签订主仆契约时是否出自本心,池菀翻遍了脑海中的所有回忆碎片,却始终没能找到确切的答案。
不过,看眼下他这副疏离冷漠的态度,应该也是渴望摆脱这段束缚的吧?
池菀抬眼,静静凝视着眼前的雄性。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稳地说道:“我说了,我的条件是你们陪我去见父亲。”
话音落下后,她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气息微弱的旋翊。
“欧言,你用精神力先治好旋翊的伤。等你治完,我现在就给你滴血,当场解契。”
这句话一出,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要知道,欧言是祭司,拥有极为稀有的治疗能力。
可这些年来,池菀一直严令禁止他为任何人疗伤。
无论是他人,还是他自己。
哪怕是伤口溃烂、高烧不止,她也不允许他动用自己的力量。
而现在,她竟然主动提出让他救人?
欧言站在原地,眉头微蹙,眸光一闪。
但……旋翊的伤势确实撑不了多久。
失血过多已经让她濒临昏迷,若再不救治,恐怕会在今夜毙命。
与其坐视同伴死去,不如顺水推舟,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手段。
权衡片刻,他走上前去,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旋翊受伤的鱼尾之上。
指尖缓缓亮起一层淡淡的白光。
那是属于黄阶祭司独有的精神力量。
随着他低吟一声古老的咒语,那层白光开始缓缓渗入旋翊的伤口。
原本血肉模糊、不断渗血的裂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流血,边缘渐渐愈合,新生的肌肤迅速覆盖创面,结成薄薄的痂。
旋翊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眼眸轻轻眯起,脸上浮现出一丝久违的轻松。
欧言缓缓收回手,额前那缕银白色的长发微微湿润。
他抬眸,目光冷冷地落在池菀脸上。
池菀低着头,指尖微微颤抖着,缓缓扯下脖子上挂着的那条项链。
那是一枚形状奇特的挂饰,长约成年人手指的一节,通体呈尖锐的刺状。
它的材质无法辨认,既不像金属,也不似玉石,沉甸甸地坠在她掌心。
这是阿父多年前在荒野边缘偶然捡到的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