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靠着树歇了会儿,看天色还早,准备往镇上逛逛。
路过国营饭店,一股混合着蒸气和食物熟了的味儿飘了出来,勾起了陈飞肚子里的馋虫。
顿住脚,抬头看。灰扑扑的墙,油乎乎的木头门扇。门口没人进出,瞧着冷清,可那味儿骗不了人。
包子。是蒸包子的味儿。白面的,软和的,带馅儿的……
咂摸了一下嘴,原主的记忆翻腾上来,隔着老远闻过,没吃过。穷家破户,谁吃得起这个?就连张鹏举那样的正式工,一个月也就敢奢侈一两回。
摸摸怀里的毛票,刚黑市换来的,干净钱。可光有钱不行,这年头,饭店是国家的,吃饭得要票。
闪身拐进旁边一条死胡同,左右瞅瞅没人,闭上眼。
脑子里那蓝界面唰地弹出来。
右下角数字:105.213。
陈飞直接戳“美食外卖”,眼花缭乱的东西闪过,也不多看,心里就想着“粮票”。界面像是懂他心思,自动筛选,跳出来一行选项。
“北京市粮票(壹市斤)”:30闪购币。“全国通用粮票(壹市斤)”:40闪购币。……
心疼得抽换了一斤全国粮票。数字掉到65.213。
一张有些发软、印着字的纸票子出现在手心。
赶紧塞进内兜,跟那几张毛票分开放。
慢慢推开国营饭店的门,往里看去。
里头比外头暗,一股混杂着油烟、碱味和食物残渣的气味。摆着几张木头桌子,没几个人坐着吃。最里头有个柜台,后面坐着个穿白围裙的女营业员,正耷拉着眼皮打毛线。
陈飞走过去
“同志”“包子……咋卖?”
营业员眼皮抬都没抬,手指飞快地勾着毛线,声音懒洋洋的:“菜包五分一个,一两票。肉包一毛,二两票。今儿个只有菜的。”
“哎,哎,好。”陈飞忙应着,心里飞快算账。
捏出三毛钱,又小心掏出那张刚换来的一斤全国粮票,“同志,要六个菜包。”
女营业员这才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和那票证上停了停,带着点审视。
她放下毛线,拿过票和钱,手指蘸了下口水,仔细点了点钱,又对着光看了看那张全国粮票,这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木棍,在票据本上“刺啦”撕下一条小纸票,又找给他四毛钱和……几张零碎的粮票。
“六两票,找你四毛,还有四两市票。”她语速飞快,把零钱和找回来的粮票推出来,又把那小纸票给他,“那头窗口拿。”
陈飞有点懵地接过那一小堆东西,愣了下才明白,给了一斤全国票,买了六两的包子,人家找给他四毛钱和四两地方粮票。这账算得……他捏着那找回来的四两市票,感觉像白捡的。
“谢谢同志!”
走到取餐窗口,把小票递进去。
里面是个一脸不耐烦的胖师傅,瞥了眼票,从身后一个大蒸笼里捡出六个拳头大小、白胖松软的包子,用一张糙黄的纸一包,递出来,热气腾腾的。
陈飞接过纸包,烫得差点脱手,赶忙用袖子垫着。那股实实在在的白面和青菜混合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香得很。
陈飞再也忍不住,顾不上烫,靠着墙角,缩着脖子,飞快地拿出一个,咬了一大口。
烫!香!咸!青菜和一点点猪油混合的馅儿,面皮宣软带着甜味儿。
几乎没嚼,三两口就吞了下去,胃里立刻被一股扎实的暖意填满。太好吃了!
舔着嘴角的油花,忍了又忍,才把剩下五个仔细包好,揣进怀里最暖和的地方,紧紧捂着。
得赶紧回家。
一路上,走得飞快,怀里那包子像个暖炉,熨得浑身都热乎。
想像着娘看见包子时的表情,想着林婉会不会吃惊,想着小满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脚步越发轻快。
快到家门口时,才特意放慢脚步,稳了稳呼吸,推开院门。
赵春梅正在灶房门口劈几根细柴火,听见动静回头,看见陈飞,眉头习惯性一皱:“又野一天?活计……”
话没说完,她的鼻子抽动了两下,眼神猛地看着陈飞:“你身上啥味儿?”
陈飞一咯噔,还没想好咋说,隔壁墙头“噌”地冒出一个脑袋,是王婶儿。她眼睛滴溜溜地转,鼻子吸得比狗还灵。
“哎呦喂!这啥味儿啊?这么香!是白面味儿!还带着油腥!”王婶儿嗓门尖利,半个院子都能听见,“春梅嫂子,你家狗蛋这是发达了?从哪儿弄来这金贵吃的?”
赵春梅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瞪着陈飞,压低声音:“你又弄啥幺蛾子?”
陈飞心里骂了句,面上挤出笑,从怀里掏出那个还温热的纸包,打开,露出五个白胖的包子(他路上吃了一个)。
“娘,没瞎弄。真是帮鹏举哥干活儿了,他们单位临时搬货,累是累了点儿,管了顿晌午饭,临走……临走鹏举哥看我这回真卖力气,塞给我的。让我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纸包一打开,那混合着白面和油盐的香气更是毫无遮拦地飘散开来。
王婶儿在墙头使劲吸溜鼻子,眼睛都快掉进院里了:“哎呦呦!这是肉馅儿的吧?张采购可真大方!狗蛋你这是走了啥运了?一下得五个大肉包!”
赵春梅看着那五个实实在在的包子,又看看陈飞确实比平时疲惫些的样子,眼神里的厉色稍缓,尤其是王婶儿还在那嚷嚷。
她一把抓过纸包,迅速重新包好,揣进自己怀里,用胳膊挡着,对王婶没好气地说:“他小孩子家瞎猫碰上死耗子,有啥运不运的。快忙你的去。”
“别啊!”王婶儿哪肯走,扒着墙头,舔着脸笑,“春梅嫂子,你看……你家这都有白面大肉包了……俺家铁蛋这两天儿烧刚退,嘴里没味,哭着想口吃的……你看能不能……匀一个半个的?俺拿鸡蛋跟你换!一个……不,两个鸡蛋换一个包子,行不?”她说着,眼睛还死死盯着赵春梅怀里的鼓囊处。
赵春梅气得脸发青:“没有!就这几个,一人一个还不够塞牙缝!拿金蛋换也没有!铁蛋没好利索就喝你的糊糊去!”她说着就往屋里推陈飞,“进屋!杵这儿招苍蝇!”
陈飞顺势往屋里走。
王婶儿还在墙头不依不饶:“啧,瞧你小气的!都是一个村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狗蛋如今能耐了,以后还能缺了这口?可怜可怜孩子……”
“咣当”一声,赵春梅直接把灶房门摔上了,隔断了王婶儿的嚷嚷。
屋里,林婉正坐在炕沿纳鞋底,小满偎在她身边玩一个破布头。
刚才外头的动静她都听见了,见他们进来,抬起头,目光落在赵春梅怀里的纸包上,又飞快地移开,没说话,只是手下纳鞋底的动作慢了些。
赵春梅插上门闩,这才把纸包拿出来,放炕桌上,打开。
五个大白包子挤在一起,香气瞬间充满了小屋。
小满眼睛一下子直了,小嘴巴张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不自知,小声嘟囔:“……香……娘……吃……”
赵春梅看着包子,又看看眼巴巴的小满,再看看低着头不吭声的林婉和一旁站着的陈飞,重重叹了口气。
她拿起一个包子,掰成两半,露出里面油绿的菜馅,递给林婉一半:“拿着,喂小满吃点儿。”
林婉迟疑的接过那半个包子,撕下一小块,吹了吹,送到小满嘴边。小满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下,嚼了两下就咽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母亲手里的包子。
赵春梅又把另外半个包子塞给陈飞:“你也吃一个。干活出力了。”
陈飞推回去:“娘,我吃过了,真的,鹏举哥那儿吃了俩呢。这是专门带回来的。”
赵春梅瞪他一眼,硬塞过来:“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陈飞只好接过,慢慢吃起来。这次他细嚼慢咽,品着滋味儿。
赵春梅自己拿起一个包子,却没吃,看了看,闻了闻,最后还是掰开,一半递给林婉:“你也吃。”
林婉连忙摇头:“娘,我……我不饿,留给小满明天……”
“让你吃就吃!”赵春梅语气硬邦邦的,直接把那半个包子放到她手里,“吃完了好有力气干活!”
林婉看着那半个包子,眼圈微微有点红,低下头,小声道:“谢谢娘。”然后才拿起包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吃得极其缓慢珍惜。
赵春梅这才拿起半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嚼着嚼着,喉咙有些哽咽,她使劲咽下去,骂了一句:“这死面疙瘩,还挺噎人!”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只有细微的咀嚼声。
突然,王婶那尖利的声音又不依不饶地钻进来,这次带上了明显的酸气和挑拨:
“哎呦!这肉包子就是香啊!隔老远都闻见了!吃独食儿烂肠子哟!春梅嫂子,你可看紧点你那好儿子!别是走了啥邪门歪道弄来的!这年头,正经人谁家能吃上这个?别到时候连累一大家子!”
赵春梅瞬间气得铁青。
陈飞心里也是一股火窜起来。这老婆子,没完没了!
猛地吸了口气,把嘴里最后一口包子大声咽下去,故意咂咂嘴,冲着窗户方向,提高了嗓门:
“啧!鹏举哥单位食堂大师傅的手艺就是不一样!这油渣白菜馅儿调得,真香!可惜啊,就带了五个,刚够自家塞塞牙缝。娘,下回我再卖力气点儿,争取让鹏举哥多给两个,咱关起门来吃个够!”
窗外,王婶的嚷嚷声戛然而止。
屋里,赵春梅愣愣地看着儿子,像是第一次认识他。林婉也停住了咀嚼,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有小满,不明所以地仰着小脸,嘴角沾着油光,跟着学舌:“香……吃够……”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王婶儿家那边传来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砰!”
赵春梅回过神,看着陈飞那混不吝的样儿,低声骂道:“就你能耐!快吃你的!吃完去睡觉!”
陈飞嘿嘿一笑,三两口把手里的包子吃完,舔了舔手指。
怀里的闪购币还剩不少,系统里好东西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