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梅站在灶台边,拿着抹布慢慢擦着锅台,耳朵却支棱着。
陈飞心里咚咚跳,面上努力稳住,把铁锹靠墙放好,嗯了一声:“青子哥,你咋来了?有啥事?”陈飞故意问,脚步没停,走到水缸边舀水喝,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陈青往前跟了两步,搓着手,压低了声音:“狗蛋兄弟,我……我有点急事想求你……咱……咱外头说行不?”他说着,又不安地看了一眼院门,好像怕谁突然进来。
陈飞心里明镜似的,知道鱼咬钩了。灌下半瓢凉水,用袖子抹抹嘴,点点头:“成。”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也没走远,就在院墙拐角背风的地方站定了。
陈青确定左右没人,才凑得更近些,呼吸都带着点急促:“狗蛋,我……我听二丫说了点事儿……就……就是那个……‘白药面’……”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说你那儿有能治伤口发炎化脓的金贵药?是不是真的?”
陈飞心里松了口气,栓子这小子办事还行,二丫也把话递到了。
陈飞脸上露出点为难的神色,也压低声音:“青子哥,你听谁瞎咧咧的……哪有啥金贵药……”
“狗蛋!”陈青一把抓住陈飞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有些发抖,眼睛紧紧盯着陈飞,全是恳求,“哥求你了!别瞒我!是我大哥……陈峰!他腿上的伤……糟了!肿得老高,淌黄水,发烧说胡话……赤脚李大夫看了,直摇头,说再止不住脓,怕是……怕是保不住腿,甚至……人都悬乎!”
他声音带了哭腔,却又死死忍着:“我爹嘴上不说,心里快急疯了!队里公社都问遍了,搞不到那种好消炎药……狗蛋,我知道这年头药比命金贵,你要是有门路,匀一点,一点点就行!救救我哥!我们家……我们家记你一辈子大恩!”
陈飞能感觉到他手的颤抖和冰凉。陈建国家看着是大队长,可真遇上这种事,一样抓瞎,一样得求到这“二流子”门上来。这就是1960年。
“青子哥,你别急,别急……”陈飞反手拍拍他胳膊,眉头拧成了疙瘩,显得内心挣扎得厉害,“唉!跟你说实话吧,是有那么一点点……是鹏举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说是叫什么……磺胺粉?对,就这名儿,我也记不住。就一小点儿,他让我藏着救急用的,说万一……万一家里人有个伤口发炎啥的,能顶大用。”
陈飞刻意强调“一小点儿”和“救急用”,把来源再次推到张鹏举身上。
陈青一听真有,眼睛猛地亮了,手抓得更紧了:“磺胺粉?对!对!李大夫好像提过一嘴,就是这东西金贵!狗蛋,匀给我!求你了!价钱好说!我爹说了,家里还有二十斤粮票,五块钱,都给你!要不……要不你看家里有啥你看得上的,尽管拿!”
二十斤粮票加五块钱!这绝对是巨款,是陈建国家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也可见陈峰的情况确实危急。
陈飞心里快速盘算着,不能要钱票,要了性质就变了,更容易留把柄。
陈飞摆摆手:“青子哥,你说这话就外道了。建国叔平时对咱不错,陈峰大哥出了事,我能帮肯定帮。谈钱票就算了,这药……我就这一点,鹏举哥弄来也不易……”
陈飞顿了顿,看着陈青瞬间又紧张起来的脸色,话锋一转:“这样,药,我给你。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多……让建国叔知道。千万别往外传!传出去,不仅我这药来路说不清,鹏举哥也得跟着倒霉!到时候,谁也落不着好!”
“我懂!我懂!”陈青连连点头,指天发誓,“狗蛋你放心!我陈青要是说出去半个字,叫我天打雷劈!我爹那儿我也会交代,绝不会害你!”
“成,你等着。”陈飞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快步回屋。
赵春梅还站在灶房,眼神带着询问。陈飞没解释,直接钻进里屋,示意林婉看好门口。从炕席底下摸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小油纸包——里面是从系统兑换的磺胺粉,用干净白布分包成了三小份,每份大概够用一次。
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去。
陈青还在原地焦急地跺脚等着,见陈飞出来,立刻迎上来。
陈飞把小白布包塞进他手里,飞快地低声交代:“给,就这些了,省着用。用的時候,先把伤口用煮过的凉开水或者盐水洗干净,烂肉能刮掉最好,然后把这药面撒上去,用干净布包好。一天换一次药。记住,手和布一定要干净!”
陈青接过那轻飘飘的小包,却像是捧着千斤重担,眼圈彻底红了,哽咽着:“狗蛋……谢……谢谢!我……我替我哥,替我全家谢谢你!”
他像是怕陈飞反悔,又像是怕被人看见,把那小包塞进怀里,用力按了按,然后对着陈飞重重地点了下头,转身就小跑着走了,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陈飞站在原地,看着陈青消失的方向。
药,给出去了。
福,还是祸?
说不清。
只知道,和陈建国这根线,算是搭上了,而且是以一种极其微妙又危险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