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正盯着柳晚晴,当着众人的面让他的娇儿下不来台,这仇他怎能不报。
“柳李两家的婚约,当年定下的是嫡女。即便要换人,也需从长计议,岂能儿戏?”
再说了,她嫁过来,对我李家有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更何况,晚晴妹妹方才也说了,婚约依旧作数。既然如此,我李家自当遵守诺言。”
柳晴晚眉头微蹙,李玄此举绝非单单因为一个婚约。
“娇娇既有了我李家骨肉,自然要入府。”
“晴晚,我自知对不住你,日后定会日日想办法补偿,可这婚事是我祖父生前定下的,有先帝旨意,怎么能轻易断了?”
李玄扯出一个笑容,一个克死自己生母,焚烧宗祠的天生不祥之人,念在本世子仁慈,允许你一同入府,替你妹妹赎罪。
他要将两姐妹都掌控在手。
一个为子,一个为折磨和报复。
柳晴晚,你善妒也罢、虚伪也好,本世子皆可不予追究。可你我婚约自幼定下,人尽皆知。你若执意不嫁,这京城上下,谁还敢娶你这‘不祥’之人?
你……别无选择。
柳世权哪能容忍这“利器”被李家夺去,二弟将侄女送往乡下,这些年自己一直暗中帮衬着她,更何况如今父女已经闹掰,以柳晴晚的聪慧,绝不会回柳府找死。
更何况,柳晴晚回京前给他寄了一封书信......
“放肆!李玄,你方才自己也认了!在人家灵堂之上就行此苟且之事,如今竟还有脸面在此大言不惭,说什么娶我侄女?我柳家的女儿,岂容你这般作践!”
他猛地转向面色铁青的柳常元,字字诛心:
“二弟,你纵容妾室毒害嫡女在前,如今又任由外人如此羞辱晴晚。你若当真容不下这个女儿,不愿养,好!我柳世权来养!这个侄女,我大房要了!”
他此言一出,不仅是要人,更是将一顶“治家不严”、“纵容妾室”的帽子狠狠扣在了柳常元头上。
“晴晚,你愿不愿意跟大伯回去?”
林晴晚点头,跟着柳世权回了府。
柳大伯府是当年陛下赏给状元的府邸,比起柳府相差甚远,柳世权命仆役迅速收拾出一处僻静院落,让晴晚安心住下。
“谢大伯收留。”她目光掠过院中略显简朴的陈设和那几名侍女。
这不过是从一个明晃晃的火坑,跳进了一处算计更为精细的牢笼。大伯予她一方屋檐,索要的代价,恐怕远比那金山银山更重。
她倒要看看这群豺狼虎豹互相撕咬,最后究竟谁能咬死谁。
“大伯,且慢。”
“先前与大伯书信来往,信中提及叔父煞气,本该回京忙完娘亲的葬礼就来寻伯父,怎料发生了这样的事耽搁了,还望伯父莫要责怪。”
柳晴晚步入柳世权养病的书房,药味苦涩。
“大伯,并非寻常病气,是有人用阴毒之法,窃取了您的寿元滋养自身。大伯日夜被煞气蚕食,才会药石无灵。”
“祖母大人近年身体是否反常硬朗?而大伯您,自她‘病愈’后便开始缠绵病榻……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此消彼长’?”
柳祖母眼里从来只有二弟柳常元,自小对他这长子便极尽苛待。当年祖母重金为二弟延请文学大家授课,他身为长子却连陪读都算不上,只能跟在后面,捡些零碎学问。
他咬牙苦读,硬是凭自己考中了状元,以为终于能换来母亲一个正眼。
结果呢?一场莫名其妙的“救驾之功”,爵位、前程,所有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顷刻间全成了柳常元的。
“听闻大伯年少时文采斐然,蟾宫折桂,光芒万丈,本是官运亨通之相。为什么后来反倒是我爹步步高升?”她眉头微蹙。
“十年前本该属于大伯父的爵位和官运,被人用了阴毒的法子,夺走了气运。”
柳世权脸上一片死灰。
母亲自幼偏爱二弟,他是知道的。鬼神乱力换命咒术,他亦隐约有所耳闻,却从未深想。
如今被点破,再联想自己多年缠绵病榻却查无实症,而老母年迈却反常地精神矍铄……
柳晴晚从怀中取出一枚叠成三角的陈旧护身符,递了过去。
“这护身符伯父随身带着,能暂且抵挡一二,已深入命理,侄女修为浅薄,实在……无力化解。”
“此局,无解。”
“除非那下咒之人,身死道消。”
祖母,你们欠我和我娘的债,我会一并讨回来。
“只是,”她话锋微转,指尖轻轻掠过那枚陈旧的护身符,语气似叹似嘱,“在此之前,伯父万不可打草惊蛇,亦不可……对祖母流露出半分怨怼。”
柳世权清楚他此刻只需和往常一样,甚至……待她更要孝顺几分。
毕竟,唯有让她安心享尽这偷来的福寿,才会更加方便自己行事。
“伯父放心。届时,晴晚会助大伯一臂之力。”言罢,柳晴晚垂下眼眸。
好戏要开场了......
偏院
柳晴晚躺在床榻上,她给大伯父的不过是最普通的护身符,大伯只需随便找个略通术法的道士,便能一眼认出来。
等他求证回来,定会对父亲和祖母下手。
她只需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她娘林氏嫁入柳府,柳祖母没少为难她,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平日言语磋磨,百般刁难。后林氏产女,更是被老夫人斥为“生下个赔钱货”,未能为柳府延续香火,罪同失德。
当时生柳晴晚的时候,府外恰逢一位高人经过,说府里降下了不详之人,会招来杀生之祸。
柳祖母趁人不在险些将她掐死在襁褓之中,六岁时预言天象救驾有关保住了柳府的爵位,反令柳老夫人更深信她便是那灾星降世,下令要处死她。
母亲力保才留下她一条命送往乡下的路上,甚至还派了人手加害一个六岁孩童。
他父亲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默许柳老夫人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柳晴晚拿起床边的玉蓉膏,这是民间千金难求的珍品。
今日那位御医在无人处悄悄塞给她时,嘱咐道,
“姑娘,你这手臂受了伤得好好涂药才是,小女娘家的莫要留疤了。”
她与这位御医素昧平生,今日仅是初见。这般突如其来的善意,倒让她心下微异。她并未推辞,只低声谢过,将药膏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