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晚命人当场将聘礼打开,堆了满满六箱的聘礼,里面却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李公子莫非忘了?当年你我定亲,我母亲代表林家赠予李家的,可远不止这些俗物。城东十间铺面、百亩良田的地契,还有一柄御赐的玉如意……如今我既要退婚,就请李家将这些聘礼,连同我母亲当年的赠礼,一并如数归还!”
青侯府这些年逐渐式微,已不复当年荣光。家主李莫虽明面上依附睿亲王,却深知此非长久之计。
眼下这和亲,倒是一步险棋,若能借此契机,攀上已故林夫人身后的母族,或许便能运作其麾下兵权,为己所用,在这京城的棋局中,多搏一个筹码。
“李公子,我妹妹柳娇如今已怀了你的骨肉,未婚先孕,名节尽失!你不急着三书六礼、光明正大地迎娶她过门,给她一个名分,反而抬着这些东西来我这儿惺惺作态?”
二人虽有婚约,但柳晴晚自问行止有度,从未有任何越轨之举。反倒是李玄与舍妹灵堂苟合、珠胎暗结,如今又声势浩大登门逼婚。
这般作态,不过是想借我攀上林家,又想快点把柳娇弄进门。
李玄伸手要来拉她,“晴晚,乖,咱别任性了好吗?听话......”
恶心。
仿佛这纸婚约是对柳晴晚天大的恩赐一般,李玄亲自带着聘礼堵到大伯门前,分明是仗势逼婚。
他要让满城百姓都看看,这个敢公然离家、忤逆父亲的“不孝女”,要借汹涌人言和“孝道”二字压得她低头认命。
他李家装什么情深义重?她柳晚晚又凭什么要感恩戴德?
“来人,将东西都丢出去。”
“我看谁敢!”说话的是柳常元,他面色铁青,他何尝不想顺水推舟,将更听话的柳娇送入李家,可这婚约早就定下,李家那边指名道姓要柳晴晚,。
柳晴晚如今性情大变,桀骜难训,若是不能在她及笄前嫁出去,她母亲留下来的那笔嫁妆,按照我朝律法和遗嘱,全数都得交还到她手中。
这笔钱他早已挪用,账目上亏空巨大,岂能轻易补上?
若是嫁出去了,所有为她置办嫁妆的花销便可大肆做账,再趁机抹平所有亏空。
“你祖母寿辰,你不顾体统,在府上大闹一场,任性离家,为父可曾重重罚你?你祖母自那日便气病了,如今缠绵病榻,大夫都说……说恐时日无多。她老人家临终前唯一的念想,就是看着你出嫁成亲,这才将你的婚事紧急提上日程!”
柳常元面色沉痛,字字句句都将“不孝”的罪名扣下。
他话音一转,竟又披上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仿佛全然是为她着想:
“再者,这婚事办得热闹些,也是为你祖母冲喜。你若还有半分孝心,此刻便该顺从她老人家心愿,而不是在此忤逆顶撞,让外人看了我柳家的笑话,坐实你这不孝女的名声!”
他站在府门外,声音扬高,刻意让周围探头探脑的邻里都听个分明。
他这个父亲是何等宽容,他这个女儿,又是何等不识大体!
“父亲,我娘才刚过世半月,守孝期未过,我绝不成婚。”
说罢,柳晴晚直接跪在门口,头戴白花,缟素清斋。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柳晴晚跪在这里更显得楚楚可怜。
“父亲口口声声说要为祖母冲喜,若真如此心急,孝道为先,女儿岂敢阻拦?既如此,大可先将妹妹与李公子的婚事提上日程。妹妹情况特殊,更是耽搁不得。”
“晴晚作为姐姐,届时定会为妹妹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聊表心意,风风光光送她出嫁。如此,既全了李公子的情意,又了却祖母一桩心事,岂不更是双喜临门,更能让祖母欣慰?”
这一番话,以退为进,句句踩着“孝道”和“姐妹情深”的理,却字字如刀,将李玄和柳娇的丑事再次公之于众,更将“冲喜”的幌子撕得粉碎。
围观百姓顿时哗然,窃窃私语声浪般涌起。
方才还被柳常元那套“冲喜”说辞唬住的众人,此刻看向柳家和李家人的眼神都变了味。
是了,这柳大小姐的亲娘才过世半个月,尸骨未寒,孝期未过,就急着逼嫁女儿办喜事?
这哪里是冲喜,分明是欺负孤女,凉薄至极!
柳晚晴这番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李玄和柳常元的脸上。
李玄脸色铁青,他怎能答应?归还林家财物等于割他的肉!公告丑事更是要让他沦为全城笑柄!
柳常元也急了,他只想赶紧把柳晚晴嫁出去抹平账目,可不是要赔上李家的聘礼和柳家的名声!
“你、你这不是要逼死你妹妹吗!”柳常元试图用孝道再压。
可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和唾弃声已经淹没了他们。
“呸!真是黑心肝!”
“欺负没娘的孩子,天打雷劈!”
“李家小子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柳晚晴冷眼看着他们进退两难的丑态,知道火候已到。
她正要开口,人群后方却突然传来声音。
“柳姐姐。”
只见柳娇捂着尚未显怀的肚子,泪眼婆娑地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柳晴晚的衣袖,当众跪了下去!
“千错万错都是娇儿的错!是娇儿不知轻重,不知你与李公子早已定下婚约在先……才、才铸成此等大错!”
她说着,竟朝着柳晚晴磕下头去,“姐姐你放心,娇儿绝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日后姐姐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娇儿只求能留在府中,定会好好侍奉姐姐,绝无怨言!”
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情真意切,足以让不知内情的旁观者动容。
以柳娇的性子,如今既已怀了李玄的骨肉,怎会甘心眼睁睁看着她这个嫡姐坐上正妻之位,将来稳稳压她一头?
如今这般“顺利”,反倒透着古怪。
数日前,李玄私会柳娇于偏院。
听到李玄旨意要娶柳晴晚的事情,跟他发了好大的脾气,李玄站在院外哄了两个时辰柳娇才答应见他一面。
柳娇伏在他怀中哭得梨花带雨,诉说着对腹中骨肉未来的担忧和对柳晚晴的嫉恨。李玄轻抚她的背,
“娇儿,你怎如此糊涂?我让她嫁过来,岂是真要她做风光的世子妃?”
“她害你至此,让你不得不屈居妾位,受尽委屈……我岂能让她好过?”
他捏起柳娇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我娶她,是为了将她放在眼皮底下。届时,你才是我的心尖肉,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名正言顺折磨她的幌子罢了。府中上下皆会看你眼色行事,你想如何出气,岂不方便?”
柳娇的哭泣渐渐止住,“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要她日日看着你我恩爱,要她跪着给你奉茶,要她为你我的孩儿绣衣制鞋......要她将你曾受的苦楚,百倍尝还。”
“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着她从云端跌落,被她最看不起的人踩在泥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