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如今祖母病重，我去道观寻遍术士，说祖母煞气缠身，需要冲喜，姐姐，你就答应救救祖母吧，日后娇儿定会为姐姐端茶倒水。”
她哭得声嘶力竭，全然不顾颜面。
柳晴晚上下打量着他们，一家子的迷信，当年说她不祥，如今又说冲喜。
还真是虚伪至极，祖母生病了不去请京中最好的大夫问诊开方，反倒是去找虚无缥缈的术士，生病了不好好喝药，反而是想着开坛做法。
柳娇此刻哪还顾得上矜持，抱着柳晴晚的腿泣不成声，
“姐姐若不愿意嫁，我今日便撞死在这石阶上，一尸两命，全了你柳晴晚的清名。”
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柳娇竟能豁出去到这般地步。
“好啊。”
柳晴晚抬抬眼皮，倒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这么蠢，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她。
“你方才也说了，祖母是煞气缠身，需至亲之人冲喜挡灾。你若此刻撞死在这儿，一尸两命，这至亲之血，想必煞气再重，也能被冲得一干二净了。”
“妹妹如此孝感动天，甘愿以身替祖母挡灾，想必绝不会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定会言出必行的，对吧？”
柳晴晚抽开被她死死抱紧的腿，吩咐小厮送客，便回到了院子。
青侯府乃是世家，最重颜面，就算娶一个妾室也得耗费上十天半月，更何况以王氏的性子定会送自己女儿风风光光出嫁。
到时候仰慕青筠公子才情和柳娇才女名声的富家公子定会前来。
虽说他们出了这档丑事，可他们在京中多年，交友人脉根深蒂固，这点事怕是不足以动摇李公子的根基。
届时，那些仰慕所谓“青筠公子”李玄才情、或是曾被柳娇“京城才女”名声所吸引的富家公子、文人墨客，碍于情面或是想巴结李家，多半还是会前来道贺。
柳晚晴眸光微冷。她心下清明，李家与王姨娘在京中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眼下这桩丑事虽让他们颜面有损，但恐怕还不足以真正动摇李玄的根基，伤及他们的根本。
不过...
她指尖轻轻叩着桌面。
盛大的宴席，鱼龙混杂的宾客，这何尝不是一个趁机做点文章的好机会？
柳晴晚动身前往柳世权的书房，在外面候了半个时辰，才瞧见大伯办事回来。
大伯听闻祖母病重的消息专程去探望了一番，这一探望便发现了当年陛下赏赐给他的珊瑚树，竟被母亲随手送给了二弟。
不仅如此，祖母和二弟的奢靡之风简直比皇家更甚。
朝堂之上无人不知柳家两兄弟，自入朝为官后一直不和，柳大伯自诩清高不愿与之为伍，当年还险些分家闹到陛下那儿去。
若是二弟这次出事，由他出面揭发，既能大义灭亲，又能撇清自身，未必不能全身而退，甚至还能博得一个公正廉明的美名。
“伯父，我已经派人去查我爹的账本，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
柳常元这些年凭借朝中势力，暗地里干了不少卖官鬻爵的勾当，那些账本就是他的罪证。
这段时间柳晴晚让柳世权暗中联系与她爹不合的大臣，弹劾柳家奢靡无度、僭越礼制的奏折想必已经呈到御前.
那账本牵扯的绝非一人一家。那些依附于他的蛀虫，见大势已去，难保不会断尾求生，将他推出去顶罪，以求自保。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所以，我们不仅要递出弹劾的折子，更要让这火......烧得足够旺，旺到无人敢轻易来救，也无人能轻易掐灭。”
“我已另有一策。”柳晴晚微微侧身。
“不妨让那些证据，不经意地漏出些许风声。让那些心中有鬼之人知道。柳常元若倒，无人能独善其身。要么一起沉船，要么......就看谁先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换一条生路。”
谁能给出一条路，谁就可以将柳常元这些年经营的一切夺过去。
只是，柳世权如今未曾投靠任何一位王爷，朝中无人撑腰，即便有机会接手，恐怕也难守住这泼天的财富和祸患。
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一击即中，寻的靠山不仅要位高权重，更要根基稳固。
如今宣帝重病，摄政王把控朝政多年，太子的储君之位不过是个空壳。
“伯父，我们不妨投靠摄政王。”
柳世权若有所思，想起之前他去道观意外探得，这位摄政王如今正在能人异士。
摄政王手下从不养闲人废物，他暗中派人观察了许久，这些天凡是去揭皇榜的，没有一个能从皇陵里活着出来。
要是这个侄女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本事，进去后把命赔上也就罢了，万一让摄政王觉得是他柳世权随便找个人来戏弄他...
柳世权索性将这事告知给了她，只不过刻意模糊了消息的确切来源和具体内容。
“大伯父消息灵通。”
柳世权搓着手，干笑两声。
“哎呀，这也是为了咱们柳家，为了你的前程嘛，摄政王亲自督办此事，若能办成，便是天大的功劳……”
他话说着，眼神却不住地瞟向柳晚晴，试探着问，
“晚晴啊，你这一去，若得了王爷青眼，将来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大伯父。”
这侄女跟自己毕竟隔了一层，如今又明显记恨着主院那边。
她若真攀上高枝，翅膀硬了，还能记得自己这个大伯？
别到时候好处捞不着，反被她记恨当初未能护她们母女周全。
柳晚晴何等聪慧，立刻看穿了他的担忧。
“大伯父说哪里话。晚晴虽揭了榜，但皇陵之事艰险异常，能否活着回来尚且未知，何谈飞黄腾达？如今柳家……晚晴能依靠的，也只有大伯父了。”
“此次若侥幸立功，那也是大伯父慧眼识人、全力支持的结果，晚晴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这话半真半假。
既点明了自己目前的困境和对他的“依赖”，又许以“共同利益”的承诺。
柳世权听了，心里稍稍一安。
“好好好，大伯父自然信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装丹药的瓷瓶，塞到柳晚晴手里。
“晚晴啊，此去凶险，大伯父实在放心不下。这是我重金求来的‘护心丹’，关键时刻或可保命，你务必贴身带好，切记每日服上一粒，方能见效。”
柳晚晴接过瓷瓶，这哪里是什么“护心丹”，只怕是控制人的毒药，需每日服用解药才能压制。
大伯父是想用这种方式，确保她即便得了势，也不敢脱离他的掌控。
不等柳世权反应，她抬手便将那药丸送入口中，就着早已备在桌边的清茶，喉间微动，坦然咽下。
柳晴晚甚至微微张开嘴，让柳世权看清她口中确实空无一物，这才柔声道：“晚晴定会每日服用，不负大伯父期望。”
看着她乖巧收下，柳世权脸上的笑容这才真切了几分，又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无非是得了好处要记得分润、要在摄政王面前多为柳家美言云云。
柳晚晴一一应下，态度恭顺。
直到退出书房，走到无人处，她脸上的温顺才瞬间褪去，化为一片冰寒。她掏出袖中瓷瓶，在指尖转了转，眼底掠过一丝讥讽。
想用这种手段控制她？
那药丸入口即化不假，毒性侵入亦真，但她既敢吞下，自有日后化解之法。眼下，获取他完全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这瓶中之物，或许日后，还能另有用处。
现在，她得先去会会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