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晚躺在幕僚府院子里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帝王本纪。
办的是皇陵之事，若不了解我朝这些皇帝，只怕光靠堪舆之术处理不好各方势力。
她得先多多了解，日后才好办事。
只是皇陵一事涉及皇家秘辛，少有记载。
正看得入神，忽然面具出现在她眼前，柳晴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合上书卷坐起身。
“不要命了你，摄政王府你也敢闯？”
面具男捡起她掉落的书，抖了抖灰。
“看来柳大娘子在王府倒是寻了个清静去处。还有闲情逸致研读帝王本纪，所求非小啊。”
“此处是摄政王府，阁下就不怕有来无回？”
那面具男子低笑一声，“怕，自然不会来。看来王府的戒备，也并非铁板一块。况且，柳大娘子会声张吗？若引来旁人，你我又该如何解释这私下会面？”
柳晴晚气得牙痒，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反客为主之人。奈何他句句戳中要害，她确实不敢声张。
面具男似乎很满意她的沉默，这才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柳晴晚下意识接过，竟是账本。
她原本的计划是趁着柳娇婚事当日府中人多眼杂，派心腹之人潜入柳常元书房偷梁换柱。
没想到，这神秘面具男武功竟然如此高，先一步将东西拿到了手，还这般轻易地送到了她面前。
可，账本没了，柳常元定会起疑。
“呵，”面具男轻笑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嘲弄，也不知是嘲弄柳常元还是她的顾虑。
“柳大娘子放心，你手中这本，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副本罢了。”
柳晴晚翻开几页，迅速浏览，面具男带过来的这本显然只有柳家挪动她娘亲嫁妆养奢靡之风的，柳常元这些年混迹官场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些，更何况父亲书房里那个‘宁’字。
面具男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若是后宅妇人贪墨嫁妆这点小事也就罢了。那背后是能淹死人的浑水，柳大娘子确定现在就要蹚进去？”
柳晴晚握紧了账本，指节微微发白。
她知道他在激她，也明白他说的是事实。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
“水再浑，”她抬起头，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我也得看看底下藏着的是什么魑魅魍魉。否则，岂不是白费了阁下今夜送来的这份厚礼？”
柳晴晚从荷包掏出一锭银钱，“你以后不如投到我的麾下为我做事可好？”
面具男子显然被这锭银子和她的话噎得不轻，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让本、本公子当你的手下？你做梦！”
他好歹是能夜闯王府、在她父亲眼皮底下销毁关键证据的人，竟被她当成可以用几两银子打发的街头混混？
柳晴晚却像是没看到他炸毛的样子，手腕一翻，将那锭银子又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荷包里。
“哦？不愿便罢了。看来公子是瞧不上我这微薄的佣金，志向远大。”
她顿了顿，话锋轻轻一转，带着点似是而非的惋惜，“只是可惜了……公子这般好的身手，却只能做些夜间送账本的活计，岂不是大材小用？”
她这话软中带刺，既点明了他此刻“偷偷摸摸”的行径，又暗讽他空有本事却未必有与之匹配的“正经”身份和收入。
面具男被她这番话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牙尖嘴利！本公子做事，轮不到你來评判！”
说完，他似乎觉得再待下去只会被这气死人的丫头继续揶揄，狠狠瞪了她一眼
“等等。”
那黑影顿在半开的窗棂上，微微侧头。
“阁下屡次仗义出手，总该留个名号吧？日后若是想答谢阁下，也好有个寻处。”
面具男子身形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他沉默了片刻，一个略显随意，临时胡诌的名字从面具后出来：
“行俞。”
“行俞？”柳晴晚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名字听起来颇有些古怪，不似真名。她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行走的‘行’，俞伯牙的‘俞’？”
窗棂上的身影似乎顿了顿，“……随便你怎么想。”
这反应，几乎是坐实了这名字的敷衍。
“好，行俞公子。今夜之情，我记下了。虽然……公子似乎很不屑为我这‘小丫头片子’效力。”
她这话里带着明显的揶揄。
“谁不屑了？本公子只是……只是不便宜卖！”
“哦？”柳晴晚挑眉，“那不知公子……价值几何？”
“你——”行俞气结，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简直越描越黑。
他狠狠撂下一句：“牙尖嘴利！懒得与你分说！”
大婚当日
侯府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宾客如云。
她虽是新娘的嫡亲姐姐，但如今谁不知道她与柳府几乎撕破了脸，更是闹得母亲灵前不得安宁。此刻她突然出现，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声顿起。
柳府门口迎客的管家一见是她，脸色顿时变得尴尬又警惕，快步上前，硬着头皮阻拦：“老爷特意嘱咐过了，要是柳大小姐回来参宴，需从角门进入。”
“呵，角门？”
柳晴晚扫过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玄色令牌。
“王爷听闻今日府上有喜，特命我前来，代为道贺。”
“是柳大人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要替摄政王决定他派来的人该走哪道门？”
她刻意将“摄政王”三个字咬得极重，有靠山不用才是傻子。谁也没想到，柳家这位大小姐，如今竟如此强硬，且抬出了摄政王这尊大佛。
管家的脸瞬间惨白，冷汗涔涔而下，他哪里担得起这罪名。
“不、不敢。大小姐恕罪，是小的糊涂，糊涂了。”管家慌忙躬身，几乎要跪下去，声音发颤。
“正门！您快请正门入府！老爷、老爷定是忙昏了头，记错了！快请！”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呵斥旁边的小厮。
“还愣着干什么？快迎大小姐入府，去禀报老爷，摄政王府遣人来贺。”
柳晴晚并未直接去前厅与众宾客周旋，而是绕开喧闹的主路，熟门熟路地朝着后院柳娇的闺房走去。
房门虚掩着，王氏正替柳娇梳头。
“我的娇儿今日便是全京城最风光的新嫁娘，那青侯世子青年才俊，往后你的福气长着呢。”
接着是柳娇娇滴滴的回应。
“母亲说的是，等女儿在侯府站稳脚跟，第一个便要收拾那柳晴晚，玄哥哥说了待她嫁入侯府，定要寻个由头，让她死得难看。”
“放心，她如今没了倚仗，又得罪了摄政王，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你父亲总有法子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