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卿言和杨诺谁都没有回答他的话，车内的气氛顿时凝滞开来，弥漫开一片微妙的尴尬。
好在剩下的路程不远，马路上的车又少，很快便开到了预订的餐厅。
这家餐厅藏在京都东四环边上一个写字楼的后面，店附近没有显眼的指示牌，如果不是熟人引路，绝对不会知道在这种隐秘的角落里还藏有这样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餐厅小馆。
“就是这里。”杨诺指向看起来有些斑驳的木门，说道：“别看店开在这个位置，但味道绝对没得说。”
向卿言温声道：“开得这么隐秘，又没有招牌，想必肯定有底气，味道不会差。”
任远恒先一步推开泛旧的木门，侧身让出位置示意向卿言和杨诺走进来。
推门的瞬间，没有听到熟悉的“欢迎光临”声音，反而迎接他们的是几串悬挂在门檐下的风铃发出的清脆又悦耳的轻音。
走过院内一段雪花还未完全消融的青石板路上，又是一阵风吹过，风铃声入耳，原本还在喧嚣的心情瞬间跟着这种丰盈的宁静平复下来。
向卿言忽然觉得在这样难得令人沉静的地方吃顿饭，好像也不白来。
确认预订信息后，服务生领路他们三个人来到预订的包间。
圆形的餐桌，杨诺看了眼站在旁边迟迟不落座的任远恒和向卿言，她知道他们一个想挨在一起坐，另一个抗拒到恨不得和中间相隔八百斤的大胖子，
杨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总共三个人吃饭，坐在哪里都一样，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暗自较劲什么东西。
既然都不坐，杨诺懒得再等，随手拉开椅子坐下，打破僵局。
随即她仰头睇给任远恒一个“快别较劲，再不坐下人要跑走了”的眼神。
任远恒思索片刻，率先败下阵来，无奈妥协地走到杨诺的左边。
向卿言看见任远恒落座在杨诺左手边的位置，她立马不着痕迹地拉开杨诺右手边的椅子。
不等向卿言坐稳，杨诺猝然出声。
“嫂子，按照辈分关系，你应该坐中间才是。”
说着，杨诺就想抬起屁股挪位置，却被向卿言微微上扬的声音震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阿诺，今天我是过来蹭饭的，但你做东自然是你坐在C位。”
杨诺想再找个理由调换位置，却发现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第二个既合理又不显刻意的理由。
原来她自己才是那个八百斤的大胖子。
服务生端茶和菜单走进来。
不同于其他传统的餐厅，服务生倒好茶水，递上菜单后，并没有站在边上无声地催促客人快点点餐，反而留一下“几位慢慢选，需要点餐再摁铃找我”的话便悄然离开。
任远恒没有打开菜单，他侧头目光似落非落在向卿言身上。
他盯视她低头翻阅的菜单的样子，随口报了一个菜名。
只见向卿言翻页菜单的手忽然停顿一秒后，往回翻了一页。
向卿言视线里的白纸黑字的菜名和耳朵里听见的任远恒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猜得果然没错，是他们曾一起来过的餐厅。
在来的路上，向卿言注意到任远恒没有使用地图，直到最后停在这里可能有导航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便反应过来，他肯定以前来过。
杨诺问，“嫂子，陈皮牛肉是这里的招牌菜。”她补充了句，“你现在可以少吃一点牛肉的………”
不等杨诺说完，任远恒冷不丁打断。
“牛肉是发物，不利于伤口恢复，换其它的菜。”
“………我是医生，难道还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么？”
剩下的话杨诺没说，全消声在挑起的眼尾里，她眼里的情绪仿佛在威胁——你不让我吃，我就坦白从宽，告诉她真相。
任远恒斜睨杨诺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僵持几秒，包厢内再次陷入尴尬。
向卿言了解杨诺，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探索美食，看出她想吃陈皮牛肉，她喊住服务生。
“你好，再加一道陈皮牛肉。”
杨诺转身，面露感激道：“嫂子，谢谢你。”
“你们点菜不用考虑我，我已经不用完全忌口了，吃什么都行。”
杨诺点头，“没错，嫂子现在除了海鲜不能吃，可以逐步恢复正常饮食了，伤口愈合得很好，而且嫂子的手术疤痕恢复得比一般人要好很多，时间久了肯定能淡化。”
她像是在肯定向卿言的话，也像是在让任远恒安心。
向卿言看不到杨诺的表情，但却捕捉到任远恒脸上挂着的一丝无奈。
见他们的这种小互动，她暗自松口气。
不一会儿，菜品上齐，杨诺热情主动地给向卿言介绍每道菜色，任远恒偶尔附和两声，一开始凝固在气氛里的尴尬渐渐退散。
杨诺刚吃几口，忽然手机响起，她跑出包厢，几分钟后再回来却一脸愁容。
“你们慢慢吃，我要立马赶回医院。”杨诺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和围巾，“急诊收了一个情况紧急的病人，需要我立马赶回去。”
“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向卿言蹙眉，“阿诺，这里离医院那么远，让远恒送你回去。”
杨诺摆摆手，拒绝道：“马上就到小学生半天放学的时间了，路上肯定会堵车，我坐地铁更快。”
说着，她一溜烟儿奔出包厢外，完全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
向卿言悬在嘴边的话被回弹上的包厢门断在嗓子里。
刚才杨诺活跃起来的热气一瞬间冷却，空气又悄然凝固一种无声的张力。
向卿言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已经冷却的茶水在入口神经清醒了些许混乱的思考。
“本来就是和阿诺约吃饭，我看我也先走了。”
向卿言放下茶杯，见任远恒也一同起身，她立马说道：“你不用送我，我叫车回家。”
忽然，任远恒拿起桌上的茶壶，“点这么多的菜，不吃完多浪费。”
他又重新给向卿言的茶杯倒了杯热茶，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