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服务生敲门走进来,将托盘上的三碗米饭和水果盘放到玻璃桌的一边。
“您好,这是您点的主食和本店赠送的果盘。”服务生眼尖地察觉出向卿言要走的架势,但却没吃几口的菜,“请问两位对我们的菜品还满意吗?”
向卿言望着满满一桌基本没动筷子的菜,顿感一阵头大。
她蹙起眉宇间的怔忡,“麻烦买单,还有打包。”
“打包盒一元一个。”服务生像是清点一共需要几个餐盒似的,试探性地问,“这些菜是都需要打包吗?如果都需要,大概一道菜需要两个餐盒才能装下。”
向卿言刚想点头答应,任远恒出声打断。
“我们还没有吃完,等下再结账打包,你先离开吧,有需要再叫你。”
“好的,那不打扰二位用餐。”
服务生离开后,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烈,向卿言那种浑身的不自在像是无所遁形一样暴露在空气中。
倒是任远恒却好似没事人一样,甚至借着倒茶,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向卿言旁边的椅子上。
“尝尝看。”
任远恒拿起公筷,在摆放好像麻将牌的一排红烧肉中,挑了一块挂满色泽红亮的汤汁,标准三肥七瘦的肉块,夹放进向卿言的盘子里。
“他家的红烧肉不错,瘦而不柴,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觉得浪费你就留下慢慢独享。”向卿言冷声道:“吃不完就打包,我先走了。”
向卿言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她的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任远恒的声音在身后遽然响起。
“对不起。”
向卿言当即反应过来他在道歉什么事情。
“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令你在他们面前为难。”任远恒的语速放慢,一字一句说得更外清晰,“其实今天这顿饭是我故意安排的。”
“我从杨诺那里得知你去医院拆线,便让她陪我演戏把你约出来。”
任远恒自嘲地轻笑一声,声音里的勉强在死寂般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原本我计划是在医院装作偶遇你,但杨诺说那样演看起来很戏很假,你也肯定不会来这里一起吃饭。”
“果然………”任远恒的那声轻笑从苦涩的喉咙间摩擦出来,“还是搞砸了。”
向卿言背对他站在门前,握住门把的手指不由朝掌心的方向收紧力道。
房间内再次陷入声能听到彼此呼吸声的寂静,窗外的暖阳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黑色的地板上割划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光线。
片刻,向卿言的声音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
“如果是道歉,你已经在微信道过了。”
“我知道。”
任远恒起身,跨步迈近在离向卿言身后两步的距离停下。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骗你的计划很卑劣,这顿饭也多此一举,但我想着至少能有个机会,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不应该自作主张插手你离婚的事情,更不应该在那天当着任星宇和初暖的面前失控让你难堪。”
向卿言的肩膀不着痕迹地颤抖了一下,她依然没有转身,但却能明显看出紧绷的背影似乎缓和了些。
任远恒紧盯眼前的背影,察觉出向卿言的态度有所松动,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放缓轻柔。
“对不起,嫂子。”
一个称呼,重新摆正两个人的关系,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开他们之间令人怀疑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向卿言思忖片刻转身,目光在任远恒的脸上停留几秒,似乎在确认他这声“嫂子”称呼是不是真心。
但她在他真挚诚恳的脸上找不到假意的证据。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任远恒暗自松口气,他小心翼翼地试问,“那嫂子你要不要留下来吃这顿道歉饭?”他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些,“不吃真就浪费了。”
向卿言恍惚了一下,好像在任远恒的身上看到了她的亲弟弟在生前的时候,偶尔惹她生气后,也会像这样绞尽脑汁道歉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她有没有消气,哄她开心的影子。
她扫过满桌的饭菜,视线落在盘子里那块红烧肉,轻叹口气。
“行吧,”向卿言走回位子坐下,“那就不浪费,吃完这顿饭吧。”
她的声音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听起来像是接受了任远恒的道歉,两个人冰释前嫌的坦然感。
向卿言夹起盘里的那块红烧肉送入口中,“好吃,入口即化,肥瘦相间,软而不腻。”
任远恒咬紧牙关,压住上扬的嘴角,跟在向卿言后面走到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任远恒又给向卿言夹起一块,“那嫂子你多吃点。”他又起身帮忙给她盛了一碗汤,“他家的玉米猪骨汤也不错,每天都是用新鲜的猪骨熬出来的,绝对没有科技狠活。”
“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也吃吧。”
任远恒给自己也盛碗汤,坐下说道:“好。”
“你和阿诺一起来过?”向卿言主动挑起话头,“我看你们很熟悉这里。”
“之前同学聚会来这里聚过一次,觉得你会喜欢它家的菜,所以便订在这里。”任远恒紧忙补充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之前家庭聚餐,我看你比较喜欢吃江南一带的菜系。”
“果然是律师,心细。”向卿言笑道:“确实很好吃。”
“你喜欢吃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做完手术后一直在忌口,这家菜也符合她的口味,向卿言难得吃了许多,很快一碗饭便见底了。
“嫂子,你吃饱了吗?”
向卿言点点头。
任远恒见状,放下筷子,坐正身体,“嫂子,之前是我心急了,总觉得你为我哥还有这个家付出太多,我一时间职业病犯了,不想让你吃亏,所以才会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我冒犯了你,对不起。”
任远恒双手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希望你能原谅我。”
向卿言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我既然留下来吃你精心准备的道歉饭,就代表我原谅你了。”她举起茶杯,隔空轻碰,“你可以把心放下来了。”
这话说给任远恒的同时,也是她跟自己说的。
她在告诉自己,可以把怀疑任远恒想要越界和试探的那颗心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