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空气凝固了。舱体中那个与我面容相似的少女依然凝视着我，嘴唇无声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姐姐。”
我下意识地后退，后脑撞在金属管壁上发出闷响。 below，一个技术人员抬头看了一眼，又漠不关心地低下头继续工作。
少女的眼睛——和我一样的深棕色——眨了眨，然后微微摇头。她的手指在液体中艰难地移动，在舱体内壁上划出一个符号：∞。无穷大。
《镜像之爱》在背包中微微震动。我小心地取出，发现书页上浮现新的文字：“镜像非反射，而是通道。她是你，你亦是她。信任这条纽带。”
深呼吸后，我用手语比划：“你叫什么名字？”多年前为做一个聋哑人专题报道学过的基础手语，没想到这时派上用场。
她眼睛微亮，手指轻划：“陈星。星辰的星。”
陈。和我的生父同姓。果然是我的妹妹。
“如何救你？”我继续手语询问。
陈星的眼神突然惊恐，急促地摇头。 below，脚步声接近。
“514号生命体征有波动。”一个技术人员的声音，“准备镇静剂注入。”
我迅速后退到阴影中。透过栅栏，看到技术人员向陈星的舱体注入某种蓝色液体。她的身体逐渐放松，眼睛无力地闭合。
怒火在我胸中燃烧。强迫自己冷静，我继续向管道深处爬行，根据《镜像之爱》显示的地图，前往中央控制室。
管道系统错综复杂，多处需要密码或生物识别。幸运的是，这本书似乎能破解大部分基础安全系统。在一个需要视网膜识别的岔路口，我按照书中指示将页面贴向扫描仪，绿灯居然亮了。
“这本书的科技远超表面所见。”苏明远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
终于，我到达能俯瞰中央控制室的通风口。 below，父亲正在与一个全息影像交谈——那是个面容模糊的身影，只能看出穿着考究的西装，代号“镜主”。
“...最终阶段将在午夜开始。”父亲说，“陈星作为容器已经准备就绪，所有记忆精华将汇入她的神经网络。”
镜主的声音经过处理，机械而冰冷：“你确保这次不会再有意外？上次苏雨晴的‘事故’差点暴露一切。”
父亲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这次完全不同。陈星从小就被培养为完美容器，没有任何自我意识干扰。她就像一张白纸，等待被书写。”
“那么另一个女儿呢？林溪。”
父亲冷笑：“她迟早会自投罗网。她的神经特征正好作为最终激活钥匙。”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原来我不仅是实验品，还是计划的一部分。
“记住，林博士。”镜主的声音带着威胁，“会里投入了大量资源。失败不是选项。”
全息影像消失。父亲转身对助手说：“加强安保。我感觉她已经在这里了。”
是时候行动了。我按照《镜像之爱》的指引，找到控制室的通风入口。就在准备潜入时，书页突然发烫，显示警告：“镜像有诈。撤退。”
太迟了。
通风栅栏突然通电，电流穿过我的身体。最后一刻，我瞥见父亲抬头望来，嘴角带着胜利的微笑。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一个纯白色的房间里，穿着同样的白色袍子，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对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像之爱》放在我们之间的桌子上。
“欢迎，林溪。”父亲的声音从隐藏的扬声器传出，“或者说，我该叫你陈月？你的原名。”
我猛地抬头。镜中的倒影却依然平静，甚至微微笑了笑——那不是我习惯的表情。
“这是什么把戏？”我问，声音干涩。
“不是把戏，而是真相。”父亲说，“是时候告诉你全部了。”
房间灯光暗下，镜子变成显示屏，开始播放影像：
一个年轻女子抱着双胞胎婴儿，笑容幸福——那是我的生母，比照片上更加鲜活。旁边站着年轻的陈锐，我的生父。
“陈锐发现我们的计划后，试图带着证据逃跑。”父亲的声音解说，“不得已，我们制造了那场车祸。但你母亲临死前将你们藏了起来。”
画面切换，显示李娟——我以为是母亲的人——偷偷从一个避难所抱走两个女婴。
“李娟不能生育，于是偷走了你们姐妹。”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她给姐姐取名林溪，妹妹取名陈星，将你们分开抚养，以为这样能保护你们。”
画面中，年幼的我和妹妹被分开，一个送往城市，一个送往乡下。
“我很久后才发现真相。”父亲继续说，“找到你们时，发现你们都有特殊的神经可塑性，是完美的实验体。尤其是陈星，她几乎是一张白纸。”
我颤抖着问：“李娟...她知道这些吗？”
“当然。”父亲冷笑，“她一直是计划的一部分。所谓的反抗，只是为了测试你的应激反应。”
这个真相比任何折磨都残酷。我信任的唯一盟友，竟然是阴谋的一部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低声问。
“因为午夜仪式需要你完全自愿。”父亲的声音变得柔和，几乎带着父爱，“你的神经特征作为钥匙，必须主动配合才能完成传输。”
镜中的“我”突然开口，声音却完全不同：“姐姐，父亲说的是真的。我们注定要完成这个伟大事业。”
我震惊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站起身，走向我这边。当她的手穿过镜面——字面意义上穿过玻璃——触碰我的脸颊时，我几乎尖叫。
“认识一下，陈星的意识投影。”父亲的声音中带着骄傲，“通过‘镜花’系统和你的神经连接，她可以暂时操控你的身体和记忆。”
镜中人的手冰冷如金属：“很快我们将合为一体，姐姐。你的一切记忆、情感、经历都将成为我的养分。然后我会成为‘镜主’的完美容器，承载千百人的记忆精华。”
我试图挣扎，却发现身体无法移动。那本《镜像之爱》在桌上发出微弱的蓝光，似乎是我唯一的希望。
集中全部意志，我回想苏明远的教导：记忆不仅是记录，更是武器。
我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个镜中幽灵，而是专注于最强烈的记忆——不是痛苦或恐惧，而是爱。与徐朗的初吻，与李娟的拥抱，甚至与周明和解的时刻。那些真实的情感连接，那些定义我为何为人的瞬间。
书页开始发光，越来越亮。
“你在做什么？”镜中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停止！”
但太迟了。光芒充满房间，镜面开始裂纹。那个幽灵般的投影扭曲、尖叫，最终破碎成千万片光影。
我挣脱束缚，抓起《镜像之爱》。书页自动翻开，显示一行新文字：“镜像可破，因真永存。现在去救你的妹妹。”
警报声大作。门自动开启，显示出一条通往深处的通道。我毫不犹豫地冲出去，心中只有一个目标：找到陈星，带她离开这个地狱。
走廊里空无一人，显然父亲没想到我能逃脱。按照书中指引，我顺利来到那个充满舱体的房间。
陈星的舱体正在发出幽幽蓝光，液体中的她眉头紧锁，仿佛在噩梦中挣扎。
控制台需要生物识别。我将手按上去，系统却显示：“错误：需要双胞胎双方确认。”
“陈星！”我拍打舱体，“如果你能听见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舱体内的她睁开眼睛，眼中充满恐惧，但点了点头。她将手贴在舱体内壁上，与我的手掌仅一玻璃之隔。
控制台绿灯亮起：“双胞胎确认。系统解锁。”
舱体内的液体迅速排空。玻璃罩升起，陈星虚弱地跌入我的怀中。她轻得如同羽毛，浑身湿透，颤抖不已。
“姐姐...”她虚弱地说，声音如同风铃，“我知道你会来。”
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喊叫。时间不多了。
“能走吗？”我问。
她点头，但脚步踉跄。我支撑着她，按照《镜像之爱》指示的逃生路线前进。
在一个转角，我们迎面撞见李娟。她举着枪，眼神复杂。
“妈妈...”我本能地开口。
李娟的枪口微微颤抖：“溪溪，你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们。”
“通过把我们变成实验品？”我冷笑，“通过欺骗和操纵？”
陈星突然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她没说谎。父亲和镜主的计划更可怕。他们要用我们作为桥梁，将所有人的意识连接成一个集体智能——消除个体，实现所谓的‘完美和谐’。”
李娟的眼中涌出泪水：“我试图用温和的方式准备你们，这样至少能保留一些自我。但你父亲越来越极端...”
脚步声逼近。李娟突然下定决心，递给我一张通行卡：“从B区出口走。有辆车等着。不要再回头。”
她转身面向追来的警卫，举枪射击警告：“快走！”
我拉着陈星冲向出口。最后一次回头时，看见李娟被制服在地，她的目光与我的相遇，充满歉意和爱。
那一刻，我知道无论多少谎言，她对我们的感情是真实的。
我们冲出建筑，果然有辆车等着。司机转身——居然是周明，肩部还缠着绷带。
“看来你又需要搭救了。”他勉强一笑，发动汽车。
车驶入夜色，陈星靠在我肩上昏睡。我翻开《镜像之爱》，发现最后一段文字：
“镜中有镜，梦中有梦。唯一的真实是你选择相信的。现在，你既是镜子，也是映照者。”
远方的城市灯火璀璨，每一盏灯都是一个独立的意识，一个独特的世界。我搂紧妹妹，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镜主的真面目、父亲的最终计划、母亲的真实立场——还有我和陈星的特殊能力将如何发展，一切都还是未解的谜。
但此刻，我们自由地行驶在夜色中，这就足够了。
fo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