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窗玻璃,节奏如同催促的心跳。徐朗的笔记本摊在膝头,皮革封面散发出陈旧的气息,混合着某种淡淡的消毒水味。我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页。
日期标注着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我试图忘记却始终铭记的夜晚。
“凌晨2:17,林溪的呼吸终于平稳。医生说她会在清晨醒来,而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眼睛。”
我的手指抚过这些字迹,墨迹似乎还带着那夜的寒意。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浴室瓷砖的冰冷,血滴落的声音,然后是一片空白。
继续往下读。
“她问我为什么恰好出现。我不能告诉她真相——那不是巧合,而是因为我一直在暗中跟随她。自从收到那条匿名短信开始。”
匿名短信?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天晚上我也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徐朗号码的短信,写着:“需要见面,急。老地方。”
正因为那条短信,我才去了我们曾经约会的天台。而当我等到深夜他也没出现时,绝望最终吞噬了我。
但根据徐朗的记录,他也收到了短信——来自我的号码,写着类似的内容。
我们被设计了。
我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雨声更急了,仿佛在附和我的不安。继续阅读时,每一个字都在重塑那个夜晚的记忆。
“医生悄悄给我看了林溪的血液检测报告。除了酒精,还有高浓度的镇静剂成分。有人给她下了药。”
镇静剂。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某个暗格。零碎的影像闪现:那晚我在酒吧喝了一杯陌生人送的酒;去天台时脚步已经不稳;刀片划过手腕时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回到笔记本,手指颤抖地翻页。
“调查监控发现,那个酒吧的服务生第二天就消失了。林溪不记得他,但我记得——那是她前男友的弟弟。”
前男友。周明。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分手时他狰狞的面孔浮现:“你会后悔的,林溪。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但这一切与徐朗何干?我们只是同事,偶尔一起项目的伙伴。为什么他如此深入地卷入?
翻到第20页,答案初现端倪。
“我知道林溪不记得了。那个团建夜的吻,她以为只是酒精作用。但对我而言,那是三年暗恋的终于爆发。然后周明出现了,拍下了照片。”
记忆的迷雾被撕开一道口子。是的,有那么一个夜晚,庆祝会的天台,星空下的一个吻。但第二天徐朗表现得若无其事,我以为那只是酒后失误。
“周明用照片威胁她,却来找我谈判。他要钱,很多钱。我拒绝了,然后开始收集他财务欺诈的证据。那天晚上的短信,想必是他的报复。”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所以那不是一个单纯的自杀夜晚,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镇静剂的事?为什么记忆如此支离破碎?
窗外的雨声中,忽然夹杂了另一种声音——细微的刮擦声,来自门口。
我屏住呼吸,声音停止了。可能是邻居,可能是错觉。但心跳却疯狂加速。
继续阅读,第33页的内容让我浑身冰冷。
“今天去了林溪的公寓帮她取物品。注意到书架上的几本书排列异常。最奇怪的是那本蓝色封面的书——我从未见她读过,但她坚持说很重要。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一切的开始。”
蓝色封面的书。就像我现在拥有的这一本。
刮擦声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了。我轻轻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走廊空无一人。但地上有一张折叠的纸。
犹豫片刻,我链上安全链,开了一条缝捡起纸条。打印的字迹:“停止阅读。为了你好。”
血液瞬间冰凉。有人知道我在读什么。
回到沙发,我毫不犹豫地翻向被禁止阅读的第34页。既然已经有人想要阻止,说明这里藏着最重要的真相。
“医生建议我不要再探视林溪。说她需要专业治疗,尤其是记忆重构治疗。但我怀疑另有隐情。今天偶然听到护士说‘VIP病人的特殊安排’。”
第35页:“雇了私家侦探。发现周明的弟弟在那晚之后账户里多了一大笔钱。汇款方是——不敢相信——林溪的父亲。”
父亲?那个总是温和微笑的大学教授?他怎么可能与这种事有关?
第36页:“面对林父。他承认了一切。镇静剂是他让周明弟弟放的,为了‘给我女儿一个教训,让她离开那些不适合的人’。他说我和周明都不配进入他们的世界。监控被篡改,证据被销毁,记忆治疗是为了让林溪忘记与我有关的一切。”
我的双手开始剧烈颤抖,书页哗哗作响。父亲?那个在我住院期间日夜守候的父亲?那个为我熬汤煮药的父亲?
第37页:“最可怕的部分:林父说那晚的天台,林溪不是自杀。是她挣扎时意外划伤。而这一切都被周明暗中录下,用来勒索他们全家。”
视线开始模糊。我记得站在天台边缘的感觉,风吹过脸庞的刺痛。但我真的跳了吗?还是说,记忆被巧妙地修改了?
第38页:“今天最后一次见林溪。记忆治疗让她完全忘记了我。她看我的眼神像看陌生人。也许这样更好。林父说得对,我带给她的只有伤害。”
泪水终于落下,滴在第39页上,正好如预言所说。墨迹微微晕开,但字迹依然清晰:
“我决定离开。但有一天,当那本书找到她时,我会回来。因为记忆可以被篡改,但灵魂会记得。镜像的另一端,真相永远存在。”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雷声轰鸣而至。在那一瞬间的亮光中,我瞥见对面大楼的窗前站着一个人影——举着望远镜的身影。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的短信:“现在你知道了。但你知道的还不是全部。看窗外。”
我冲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楼下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窗缓缓降下。驾驶座上的人抬头看来——是我父亲。
他的眼神不再是往常的温和,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决绝。他举起手机,屏幕亮着:接电话。
下一秒,我的手机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