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微光
陈柚坐在床边,指尖沾着红花油,正往脚踝肿处揉。药味辛辣,揉得重了,疼得她倒抽口气,额角冒了层薄汗。房门“咔嗒”一声开了,男友拎着外卖走进来,换鞋的动作没停,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里的游戏直播。
“我买了炸鸡,你吃不吃?”他头也没抬,把外卖袋往茶几上一丢,径直瘫进沙发里,手机音量调大,游戏音效瞬间填满了客厅。
陈柚收回手,看着脚踝上没揉匀的药渍,喉咙发紧。她其实不太想吃炸鸡,胃里还隐隐泛着酸,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了又怎样呢?他只会说“那你自己煮点粥”,最后还是她拖着肿脚去厨房。
她扶着墙慢慢挪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男友正对着屏幕激动地敲着键盘,嘴里嘟囔着“这队友也太菜了”,完全没注意到她走路时滞涩的姿势。陈柚喝了口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闷——早上她疼得醒早了,想让他帮忙递下床头的红花油,他翻了个身,含糊说“你自己拿呗,我困”,然后就没了动静。
直到傍晚,他下班回来,脱下鞋就喊:“柚子,帮我擦下药。”他上周打球崴了脚,不算严重,却每天都要她蹲在跟前,把药酒细细涂满脚踝。陈柚放下水杯走过去,蹲下身时,自己的脚踝扯得生疼,她咬了咬唇,没吭声。
指尖沾着药酒,擦过他温热的皮肤,他还在低头刷着短视频,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陈柚盯着他的脚踝——那里只是轻微泛红,比她的肿包轻多了。她突然就想起刚才自己擦药时,没人递水,没人问一句“疼不疼”,连个能分心看她一眼的人都没有。
“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啊。”她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却还是被他听见了。
男友终于从手机上挪开视线,皱了皱眉:“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
“我脚肿了三天了,你都没问过一句好不好。”陈柚的声音开始发颤,“我每天自己找药擦,自己做饭,连倒杯水都要扶着墙走。你下班回来就打游戏刷视频,只有要擦药的时候才会喊我……我是不是真的很麻烦啊?”
他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过了会儿才不太自在地说:“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上班太累了……再说你也没跟我说你很疼啊。”
“我说了有用吗?”陈柚猛地站起来,脚踝的疼让她晃了一下,“上次我肠胃炎,疼得蹲在地上,你不还是在打游戏?我说我难受,你说‘忍忍,等我打完这局’。”
客厅里突然静下来,只有手机屏幕还在亮着。男友张了张嘴,好像想辩解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把手机按灭了。陈柚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她不是要他多无微不至,只是想在她疼的时候,能有个人哪怕只是说句“我帮你倒杯水”,而不是永远只有“帮我擦药”。
她转身想回房间,手腕却被他拉住了。他的手心有点烫,语气带着点无措:“对不起啊,柚子。我……我没注意到你这么难受。”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脚踝,又怕碰疼了她,犹豫着停在半空,“那你坐着,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再帮你重新擦遍药好不好?”
陈柚没说话,却也没挣开他的手。他扶着她慢慢坐到沙发上,转身跑进厨房,很快就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又翻出她的红花油,笨拙地拧开瓶盖。
他蹲在她跟前,学着她平时的样子,把药油倒在掌心搓热,然后轻轻覆在她的肿包上。动作有点生涩,力道也控制不好,偶尔弄疼了她,他就立刻停下,小声问“是不是太用力了”。陈柚看着他低垂的头顶,头发有点乱,耳尖还泛着红,心里的委屈突然就少了点。
其实她也知道,他不是坏,只是太粗心,习惯了她的“懂事”,就忘了她也会疼,也需要人照顾。就像现在,他虽然还是笨手笨脚,却终于愿意放下手机,蹲在她跟前,认真地看着她的脚踝。
牛奶的热气氤氲在眼前,暖了鼻尖。陈柚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以后……能不能多看看我啊?”
他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用力点头:“能。以后我每天都问你脚疼不疼,下班回来先给你倒水,再也不只顾着打游戏了。”
窗外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陈柚的脚踝还是疼,胃里的酸意也没完全消,可手里的牛奶很暖,掌心下他的头发也很软。她突然觉得,或许好起来不需要“夺舍”什么好身体,也不需要他一下子变得多体贴——只要他愿意慢慢学着看见她的疼,愿意试着靠近她,那些细碎的暖意,就足够支撑着她,慢慢等身体变好,也慢慢等心里的委屈,变成被在意的甜。
那天晚上,他给她热了粥,虽然煮得有点糊,却还是陪着她一起吃完了。睡觉前,他主动帮她把脚垫高,还在床头放了杯温水。陈柚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他均匀的呼吸声,摸了摸自己的脚踝,好像没那么疼了。她知道,改变或许会很慢,但至少,他终于开始试着走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