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
阡淮白了白雅一眼侧过身去。
“神仙大人。”
白雅和阡淮下意识看去。
胡采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立于门边,眼中含着泪,神情却格外坚定。
“我知道鼎在哪里。”
很快,胡府传来了胡采儿大婚的消息。
走在街上,十个有七个都在讨论这件事。
“胡家三代单传到这一辈也是没落了,就剩下个孙女,以后家产还不是别人家的。”
“正是啊,要说起来简直奇了,胡家三代人长的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有人撇撇嘴插话道:
“嘁,一个模子有什么用,那么有钱又有什么用,家里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
“不是说招了个上门女婿么?”有不明所以的人问道。
“这事怎么说的准,嫁鸡随鸡,老爷子死了不还是都落到人家手里。”
白雅提着药包向医馆走去。
“我想明白了,我要回到胡府”,耳畔又传来胡采儿的声音。
“我真希望那日我没有在花园里散心,那样也就不会撞到爷爷,哦不,应该说是太爷爷,不会刚好撞破他操控藏海鼎失手杀了家丁。”
“我看着他苍老满是褶皱的脸皮慢慢变的年轻,终于知道为什么外面盛传胡家男子都长一副面貌,原来我的父亲爷爷,太爷爷通通都只是一个人。”
“我真的怕极了,我想跑,可是我的腿就是不听使唤。我恨自己没有躲藏好被他发现,我恨他告诉了我一切,我恨他逼我出去杀人,我恨我自己没有胆量只敢对朋友动手。”
“我做错了太多事,如今小翠还为了我生死未卜,我不能再逃避了。”
胡采儿那日满脸泪水,倚着门框痛苦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神仙大人,三日后我大婚,届时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胡府,我在祈雪轩等你。”
“有了我的印记,机关打开,你就可以将鼎拿走。”
“阿雅,我们该走了。”
“哎!”
白雅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三步并两步跨出门。
齐弥正在门口等着她。
“你瞧你。”
齐弥语调温柔,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伸出手抚平了白雅褶皱的衣领。
“这么着急做什么,衣领都乱了。
白雅看着街上少见的车水马龙,想起一会儿要做的事没有在意齐弥说了什么。
只听见一句“好了,走吧”,便跟着他向胡府去。
“哎呦,齐公子,请进快请进。”
不多时二人便已来到胡府。
胡府排场果然不同凡响,朱漆牌楼,金箔贴字,在日头底下灼灼地刺人眼。宾客的轿马从街口便排起长龙,几个穿着崭新号衣的壮仆吆喝着指挥,声音洪亮,却尽数被更洪亮的鼓乐声吞了下去。
“恭喜恭喜。”
齐弥将礼品递给小厮。
旁边一同来随礼的人走上来和齐弥打了招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白雅,打趣道:
“齐公子何时也能让咱们喝上喜酒啊。”
齐弥淡淡笑了笑,望向身侧的女子,那人看齐弥如此,心里已了然,哈哈大笑着离去。
白雅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望着席面的方向,齐弥敛起笑容,眉眼染上一抹愁色。
今日来的人似乎特别多,不过身上的活人味都不是很重,白雅四下看看,叹了口气。
“怎么了,不舒服吗?”
齐弥担心地看向白雅,齐弥担心也是难免的。
这几日白雅的精神头似乎都不如以前了,整日无精打采的。
“啊,没事。”白雅轻轻摇摇头。
不过……
白雅眼珠转转。
“我的手帕好像掉在来的路上了,我去找找。”
齐弥还没来得及说叫下人帮忙寻找,白雅就一溜烟不见了,他只得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默默叹了口气。
席面尚未开始,宾客人来人往,没有人会过多注意谁从哪里经过。
白雅低着头从长廊悄悄离开,凭着记忆里胡采儿画的地图,径直来到了祈雪轩。
三声哨响凭空传来。
胡采儿抬起头望向窗外,空无一人,摆摆手,对正在给她整理衣裙的婢女吩咐道。
“你们先下去吧。”
待婢女退下,白雅便出现在窗边。
“白姑娘,你来了。”
新娘子今日格外艳丽,一身大红喜服,金线绣的龙凤团花密密匝匝,头上沉甸甸的赤金点翠凤冠,珠络垂到额前。唇上点了饱满的口脂,正是最正的红。
白雅都有些看呆。
不过胡采儿本就是城中有名的美女,这一点无可否认。
“你今日真漂亮。”
胡采儿低下头羞涩一笑,语气却中有些失落:
“只可惜,嫁的不是心爱之人。”
见她如此,白雅安慰道——
“放心吧,等事情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胡采儿点点头,随后挥动衣袖,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随我来。”
胡采儿头上的饰品碰撞的叮叮当当,这时也顾不得许多,她只一只手扶着冠一只手提着裙摆。
几步走到书架旁,在书架侧壁上摸索了一会儿,在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标记和凸起的位置凭空按了一下,下一秒,书桌从房内移开,桌下传来并不明显的轰隆声。
白雅走上前,在胡采儿的示意下,拨开了地毯——
因走的太急还拌了一下,手脚有些僵硬。
一个密道登时出现在眼前,层层叠叠的,黑漆漆的望不到头。
“请随我来。”
胡采儿提着裙摆走在前面,白雅紧随,所过之处,灯一盏盏亮起。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时间隧道里只有金钗步摇的零碎声,和二人不同频的脚步声。
许是太安静了,胡采儿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
“白姑娘,听话本子里说,神无七情六欲,可我见姑娘并不是这样无情的人,所以想问问姑娘,神仙会有喜欢的人吗?”
“自然。”白雅回答的干脆。
胡采儿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快,一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又笑到:
“不,我不是说神的喜欢,不是说你对巧兰的喜欢。我是说,会像人一样喜欢,有一个一见到就想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吗?”
“或许吧。”
白雅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只当是密道太长两人随意说的闲话,寻常回答着。
“这么说白姑娘现在还没遇到了?”
白雅张张口没有说话。
胡采儿走在前面,声音幽幽的,在狭长的密室中回荡。
她轻轻笑到:
“我还以为白姑娘会说齐公子呢。”
随后又像想明白了似的喃喃自语:
“也是,神仙怎么能和……”
隧道不长。
二人闲聊间已经来到了隧道的尽头,女子自然而然地噤了声。
“就是这里了。”
白雅接着跳动的火焰,打量着眼前鬼打墙一般的石壁,用手摸摸,亦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时,胡采儿将手掌翻出,一个火红的荷花印记霎时出现。
白雅退开,她上前几步,将手掌印在石壁上。
原本严丝合缝与周遭石壁浑如一体的墙面,刹时发出一声极沉闷的摩擦声,向侧旁缓缓滑入另一面墙的夹层之中。
露出里面不大的密室。
正中间一个光秃秃的石台,上面摆着个小鼎。
那鼎看着很旧,黑乎乎的,带着点暗蓝的底子,上面刻着些模糊的水波纹。它一动不动地搁在那儿,显得特别沉,整个屋子都因为它安静得吓人——
正是是藏海鼎!
白雅将要进入,胡采儿却突然伸手拦住。
“慢着!”
胡采儿此刻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神仙大人,若将这鼎给你,你就会放出其中魂魄是不是。”
“是。”
“此案一结你会回到庙中,不会再留在医馆是不是。”
“是。”
“我之前骗了你,你不生气吗,你会不会……”
“胡小姐,我的存在是为了护佑一方平安。我的子民不需要成为圣人,你们可以犯错,亦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待一切事情结束,我会抹去你们的记忆,让你们继续你们的人生。”
听闻此言,胡采儿慢慢抬起头,脸上的慌张消失了:
“好。”
白雅又要向前,胡采儿却先行一步挡住了进入的小门。
“白姑娘在这里等我就好,我去拿来给你。”
不多时,赶在席面开始前,白雅回到了齐弥身边。
齐弥看着白雅突然出现怔了一下,随即浅浅笑着。
“你回来了。”
齐弥的视线被白雅腰间漏出的精致小袋吸引。
白雅随着他视线看过,将腰间的百宝袋往里塞了塞,这正装着藏海鼎,这百宝袋好就好在不管多少东西都装的下,白雅准备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它,找到阡淮再作打算。
“你有没有觉得,府中守卫多了很多。”
齐弥靠近白雅耳边低声说。
白雅抬起头,果如齐弥所说,心中暗道不好。
原本敞开的数扇侧门不知何时已被掩上。
就在说话这几秒,廊下隐约传来极轻的甲片相触声。席间宾客犹自举杯,忽觉周遭光线暗了数分,一抬头,才见客席四周已立满了人。
每人腰间悬一柄横刀,右手虚按于刀柄之上。他们站得极稳,肩与肩相接,排成一道密实的围障,不见丝毫罅隙。
“这么快就到了。”白雅暗自思忖。
正在这人人自危,剑拔弩张之际,庭外走进一老者——
声如洪钟,不怒自威。
“各位!今日我府丢失了一件极重要的宝物,胡某定要寻回,若有冒犯,还请各位海涵。”
座中有人箸落于地,一声清响,竟无一人俯身去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