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傅总,夫人她带孕死遁了 > 第7章 傅家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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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胃里那股熟悉的、翻搅不休的恶心感,如同跗骨之蛆,再一次准时地在清晨袭来。

苏晚猛地从并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冲去洗手间,就趴在冰冷的硬板床边沿,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空荡荡的胃袋剧烈收缩痉挛,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不断上涌,灼烧着早已脆弱不堪的喉咙,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泪水和全身的虚脱颤抖。

这几乎成了她每一天的开始。孕反的折磨,比想象中更加持久和难熬。

她瘫软在床沿,额头顶着冰冷粗糙的床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等待那一波剧烈的难受缓缓退潮。冷汗浸湿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瘦骨嶙峋的背上。

许久,她才积攒起一点力气,挣扎着爬起来。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像一朵被狂风暴雨反复摧残过、即将枯萎的花。

但眼神却是清亮的,带着一种被苦难磨砺出的、冰冷的韧劲。

她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依旧没有任何显怀的迹象,只有持续不断的恶心感和疲惫在提醒着她身体里正在发生的巨变。

“宝宝,再坚持一下……”她低声呢喃,像是在安慰腹中的小生命,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妈妈今天……再试试接一单。”

那五百块钱,让她看到了微弱的曙光,也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的严峻。那点钱,买了最基础的孕期营养品和食物后,已经所剩无几。她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在这个设计外包的残酷丛林里,杀出一条血路。

她坐到吱呀作响的旧书桌前,打开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胃里的不适依旧隐隐存在,像背景噪音一样干扰着她的专注。

平台上依旧充斥着大量低价竞争的单子。她耐心地筛选着,目光如同猎手,寻找着那些要求不那么离谱、或许能看上她那份简陋手稿的雇主。

投出几份石沉大海的报价后,她终于又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本地的花店,想要设计一套春季主推花束的宣传小图,风格要求清新手绘,预算同样不高,但时间宽裕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异物感,开始专注地绘制草图。铅笔在废纸背面沙沙作响,线条勾勒出含苞待放的玫瑰、灵动的小雏菊、翠绿的尤加利叶……

沉浸在工作里时,时间过得很快。胃部的抗议似乎也被暂时遗忘。

直到——

“咚、咚、咚。”

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与这破旧楼道格格不入的、刻意保持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苏晚的笔尖猛地一顿,心脏也随之漏跳了一拍。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她在这里几乎没有认识的人。远房表姨?她上次联系还是半年前。

难道是……傅承烨又来了?

这个念头让她的胃部猛地一抽,恶心感再次汹涌而上。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屏住呼吸,眼神警惕地投向那扇单薄的木门。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不安的、程式化的节奏。

苏晚放下铅笔,站起身,动作因为警惕和身体不适而有些僵硬。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像上次一样,透过老旧的猫眼,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猫眼视野有限,扭曲变形。

但门外站着的人,却让她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冷了下去。

不是傅承烨。

是陈伯。

枫林别墅那位总是穿着一丝不苟的燕尾服、表情永远恭敬却疏离的老管家。

他此刻依旧穿着熨烫平整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十分考究的深棕色公文包。他站在肮脏破旧的楼道里,显得如此突兀和诡异,像是油画里的人物误入了潦草的炭笔素描。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傅承烨让他来的?他想干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警惕瞬间塞满了苏晚的脑海。她扶着门板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门外的陈伯似乎察觉到了门内的注视,微微后退半步,对着猫眼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却毫无温度的职业化微笑。然后,他再次抬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苏晚知道,躲不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胃里的翻腾和心头的厌恶,猛地拉开了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再次碰撞。

陈伯的目光飞快地、不着痕迹地扫过苏晚苍白消瘦的脸颊,扫过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裙子,扫过门内那简陋破败、家徒四壁的景象。他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讶异,但很快就被完美的恭敬所掩盖。

“苏小姐。”他微微躬身,语气是惯有的、训练有素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冒昧打扰,十分抱歉。”

苏晚没有让开门口的位置,只是用身体挡着门缝,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声音因为刚才的呕吐和警惕而愈发嘶哑:“有事?”

她甚至懒得寒暄,直接下了逐客令:“如果是傅承烨让你来的,那么请回。我和他之间,无话可说。”

陈伯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有听到她话语里的冰冷和排斥。他从容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纯白色的、印着烫金傅氏家族徽章的信封,双手递了过来。

“苏小姐误会了。傅先生并不知晓我今日前来。”陈伯的声音平稳无波,“这是我个人,受老太太生前嘱托,对您的一点心意。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您……在傅家这几年,受了委屈。”

他的措辞极其谨慎,将一切归咎于已故的傅家老太太,巧妙地绕开了傅承烨,试图减轻这举动本身带来的羞辱感。

苏晚的目光落在那只纯白色的信封上。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感觉到信封里纸张的厚度。那绝不是“一点心意”那么简单。

一种巨大的、被侮辱的感觉,瞬间淹没了她!

傅承烨!他果然还是用了他最擅长、也是最看不起的方式!他自己不来,派一条听话的老狗,拿着沾满铜臭味的钱,来践踏她好不容易捡起来的那点尊严!

打着已故老人的旗号?真是可笑又虚伪!

胃里翻搅的恶心感因为强烈的愤怒而加剧,她不得不死死咬住牙关,才能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作呕感。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只有眼底燃着冰冷的火焰。

她没有伸手去接那个信封,甚至连看都懒得再多看一眼。只是抬起眼,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陈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陈管家,”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决绝,“替我‘谢谢’傅先生的好意。”

她特意加重了“谢谢”两个字,嘲讽意味十足。

“但是,这钱,我不会要。”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傅家的一切,包括这沾着施舍味的钱,都让我觉得恶心。”

陈伯递出信封的手顿在半空中,脸上的完美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他显然没有料到苏晚会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会拒绝傅家的“好意”,尤其是在对方明显处于如此窘迫境地的时候。

“苏小姐,”他试图挽回,语气依旧保持着恭敬,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请您不要误会。这仅仅是老太太生前的一点遗愿,与傅先生无关。您目前的情况……想必需要这些。何必为了意气,苦了自己?”

他的话,像是一根毒刺,精准地扎中了苏晚最敏感的神经。

“苦了我自己?”苏晚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干涩冰冷,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悲凉,“陈伯,回去告诉傅承烨。”

她的目光越过陈伯,仿佛看向了某个虚空中的、令人憎恶的身影。

“我苏晚就算是在这里饿死、穷死、病死,也绝不会再用他傅家的一分脏钱!”

“我的骨头,或许不值钱,但还没软到需要他来可怜施舍的地步!”

“拿着他的钱,滚。”

最后一个“滚”字,她说得极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冰冷的厌恶,如同最终判决,狠狠砸在陈伯面前。

陈伯彻底僵住了。他举着信封的手收回来不是,继续递着更不是。脸上那副完美的管家面具终于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真实的错愕和一丝难堪。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苏晚已经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力地摔上了门!

“砰——!”

巨大的、毫不留情的关门声,在破旧的楼道里爆发出惊人的巨响,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也彻底斩断了对方所有未尽的言语和那令人作呕的“好意”。

门内,苏晚背靠着冰冷震动的门板,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刚才那番耗尽心力的对峙而剧烈颤抖。胃里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她冲进洗手间,这一次,吐得天昏地暗,几乎将胃液都吐了出来。

虚脱地滑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她大口喘息着,眼泪因为生理性的痛苦而失控地涌出。

不是因为拒绝了那笔钱而后悔。

而是因为,傅承烨和他所代表的那一切,总是能如此轻易地、一次又一次地,用最羞辱的方式,试图将她打回原形,试图提醒她曾经的卑微和不堪!

门外,陈伯站在肮脏的楼道里,听着门内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呕吐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只纯白色的、无比烫手的信封,第一次感到如此束手无策和难堪。

半晌,他终究还是收回了信封,整理了一下并未有丝毫凌乱的西装,转身,脚步略显仓促地离开了这栋让他倍感不适的老旧居民楼。

楼下,黑色的豪华轿车静静等待着。

陈伯坐进车里,对司机吩咐道:“回公司。”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傅承烨低沉冷淡的声音:“说。”

陈伯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傅先生,东西……苏小姐没有收。”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

一种无形的、冰冷的低气压,即使隔着电话线,也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许久,傅承烨冰冷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她说什么?”

陈伯喉结滑动了一下,艰难地复述:“苏小姐说……她说……就算饿死、穷死、病死,也绝不会再用傅家一分钱。还说……让您……让您……”

后面的“滚”字,陈伯实在没敢说出口。

但电话那头的傅承烨,显然已经明白了。

“嘟…嘟…嘟…”

回应他的,是电话被猛地挂断的忙音。

陈伯拿着手机,听着那急促的忙音,额角终于渗出了一丝冷汗。他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傅承烨此刻会是何等的震怒。

黑色的轿车驶离清溪苑,汇入车流。

而老房子的洗手间里,苏晚终于缓过气来。她用冷水反复冲洗着脸,试图洗去那份屈辱感和生理上的不适。

抬起头,镜中的女人眼眶通红,脸色惨白,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但那双眼睛里的火,却烧得更旺了。

愤怒屈辱之后,是一种更加冰冷的决心。

她走回书桌前,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家花店的需求说明上。

手指重新握紧了那支秃头铅笔。

笔尖狠狠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狠劲和决绝。

傅承烨,你看好了。

没有你的施舍,我苏晚,照样能活下去!

而且,会活得比你想像的,还要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