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刚离地,大地又震了一下。
李玄停住,眉头微动。那震动极轻,像是地脉深处有东西在翻身,又像三颗星枢在他丹田里轻轻撞了下彼此。他没回头,也没多想,只将掌心贴了贴胸口——那枚青玉令牌还在,温温的,和体内星尘的节奏应着拍子。
他迈步向前。
三百里荒原不算近,风沙卷着焦土一路往北。走着走着,体内的金、雷、土三枢忽然乱了一瞬,像是谁在暗处拨了根弦。他脚步一顿,闭眼沉神,星瞳悄然开启,往丹田一照。
混沌星云缓缓旋转,九颗星尘静伏其中,唯前三点格外明亮。它们原本各行其道,此刻却隐隐拉出细丝般的光缕,缠绕成一个不稳的小阵。李玄冷哼一声,指尖在小腹虚划三圈,顺势引导星力轮转,金为锋,雷为引,土为基,三股气息打了个结,慢慢归顺。
“脾气还不小。”他睁眼,低声咕哝,“等你们全醒了,怕是得把老子内脏当练功场。”
话音未落,前方沙丘后影子一闪,七八头沙兽窜出,灰毛炸起,獠牙外翻,显然是闻到了活人气息。领头那只鼻翼翕张,猛地低吼,其余立刻散开包抄。
李玄不动。
等那畜生扑到三步内,他才侧身一滑,脚下星辉微闪,人已错出五尺,仿佛从未站过原地。幻星步起,身形如断线纸鸢,在兽群间飘忽不定。一头沙兽刚转头,脖颈忽被银链缠住,猛地一拽,直接拖进流沙坑,连嘶都没来得及发。
剩下几只顿时慌了,夹着尾巴往后退,最后瞪他两眼,钻进沙地跑了。
他收回星界锁,抖了抖手腕。这招如今用起来比从前顺溜多了,锁链吞过天魔使者元炁后,竟有了几分灵性,收放之间带了点咬劲儿。
拍拍衣袖,继续赶路。
三日后,青冥学宫山门遥遥在望。
两座千丈石峰夹着一道窄谷,上悬青铜巨匾,刻着“青冥”二字,笔划如刀劈斧凿,远远看着就压得人喘不过气。山门前排着长队,都是新入宗的弟子,个个穿戴齐整,腰佩玉牌,议论声嗡嗡作响。
李玄走到队尾,没人让位,也没人搭话。他也不在意,低头检查了下怀里的令牌——依旧温热,表面三颗小星的位置比前几日清晰了些。
轮到他时,守门执事抬眼一扫,是个四十上下、脸色铁青的中年男子,眉心有道竖纹,像常年皱着眉。他接过令牌,指尖抚过背面铭文,忽然顿住。
“此牌……竟自己亮了?”他喃喃一句,声音不大,但前后几人都听见了。
人群安静了一瞬。
“哟,还有能激活入门令的?我以为只有内门天才才配。”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两人并肩走来,穿外门弟子服,胸前绣着一弯银月。左边那人斜眼打量李玄,嗤笑:“你这身衣服是从哪个破庙捡的?泥腿子也敢来青冥?”
另一人跟着附和:“就是,玄枢废渣都敢报名?不怕进去第一天就被试炼场的傀儡踩死?”
周围有人低头偷笑,也有人皱眉避开视线。
李玄垂着眼,手指在丹田处轻轻一点。三颗星枢缓缓转了一圈,像是回应他的触碰。他没抬头,也没生气,只是把令牌拿回来,平静道:“我活着走到这儿,总比某些人嘴上功夫强。”
那两人一愣,脸色顿时难看。
执事赵岩盯着李玄看了两息,忽然开口:“过往师承?”
“自学了些粗浅功法,侥幸活到现在。”李玄答得干脆。
赵岩点点头,在名册上勾了一笔。“去吧,杂役院东区第三排,今晚戌时前报到。”
李玄抱拳行礼,穿过山门。
身后讥笑声还在飘:“看他那样子,真以为自己能混出头?”
“等着瞧吧,三天内准被赶出去。”
他没回头,脚步也没慢。
学宫之内远比外面看着宽敞,楼宇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飞檐挑角隐在云雾里。他按指引找到杂院,屋子简陋,一张床、一张桌、一盏油灯,墙角堆着扫帚。放下包袱,他盘膝坐下,调息片刻,确认三枢安稳,才起身出门。
夜里十更,万籁俱寂。
藏经阁矗立在学宫西角,三层高塔,檐下挂铜铃,风吹不动,却总有细微鸣响。门口两只石傀静立,眼窝泛着幽蓝微光,每隔半柱香便巡一圈。
李玄贴着墙根靠近,星瞳微启,看清了巡逻间隙。待石傀转身刹那,他足尖轻点,幻星步发动,人如掠影贴墙而上,无声无息翻进二楼窗台。
再往上,禁制渐密。他屏息缓行,每一步都算准了地板受力点。三楼存放残卷,书架歪斜,许多典籍缺页少章,蒙着厚灰。他目光扫过,最终停在一册泛黄古卷上。
《金鳞诀》。
封皮斑驳,右下角烧了个洞,隐约可见圣武王府的徽记残痕。这本书早年失传,如今只剩残本,偏偏又是火属性功法中的上品,极易惹人联想——谁若拿了,不是觊觎秘法,便是别有用心。
他伸手取下。
就在触碰到书脊的瞬间,屋顶一道红光骤然亮起,直射塔顶符阵。警讯未响,但监控必已记录。
李玄站着没动。
他盯着那道红光看了足足五息,仿佛在等什么人来看。直到光芒渐弱,才将书抱在怀里,原路返回。
落地时,远处屋脊上似乎有道人影一闪而过,但他没追,也没躲,径直回了杂院。
关上门,他把《金鳞诀》放在枕边,吹灭油灯。
窗外月光洒进来,照在书页一角,露出半行字:“……逆脉燃血,蜕骨成龙。”
他躺下,手搭在小腹,感受着三颗星枢缓慢而有力的搏动。今夜这一出,够不够让人盯上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些人最爱查“可疑弟子”,最爱审“违规行为”。
他要的就是这个。
只要有人来查,就会留下痕迹;只要留下痕迹,他就能顺藤摸瓜。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远处,藏经阁顶端的符灯仍泛着淡淡红晕,映在某个值夜长老的案台上,微微闪烁。
同一时刻,赵岩站在自己房中,手中拿着一块与李玄同款的令牌,正面完好,背面却裂开一道细缝。他摩挲着裂缝,眼神晦暗不明。
“三十年了……终于有人能让它自己亮了。”
他将令牌收进木匣,锁好。
窗外风起,吹动檐角铜铃,叮当一声。
李玄在床上翻了个身,听见了铃声。
他睁开眼,眸底掠过一丝银芒,随即隐去。
手指轻轻敲了三下床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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