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板上的三下轻敲刚落,窗外的风就停了。
李玄翻过身,天已微亮,油灯早灭,枕边那本《金鳞诀》还摊着半页。他没急着起身,只将手搭在小腹,三颗星枢转得稳当,像是昨夜藏经阁那一出,并未惊动它们太久。
可他知道,有人已经动了。
粪车吱呀一声碾过泥地,从东侧拐进杂院。推车的是个胖子,穿得比猪倌还破,腰上挂着个油乎乎的饭盒,走路一晃一晃,活像驮不动的驴。
李玄披衣起身,门一开,正好撞见胖子朝他眨了眨眼。
“今早的粪味特别冲啊。”胖子嘟囔着,把车停在墙角,弯腰掏起铲子,顺手往李玄脚边塞了张叠成三角的纸条。
李玄不动声色,抬脚一蹭,纸条滑进袖口。指尖在他手腕轻轻点了三下——一下是“收到”,两下是“安全”,三下是“继续盯”。
胖子咧嘴一笑,抄起铲子就干上了,嘴里还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一更天,扫茅房;二更天,偷听墙根话……”
李玄回屋,门一关,展开纸条。
墨迹潦草,就一行字:**林枫替你报了生死战,对手是陈虎。昨夜有黑袍人进了他院子,没走正门。**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息,指尖忽地泛起一点银光,像是星屑落在皮肤上,又迅速隐去。这不是元炁外放,也不是星瞳开启,而是《九宸星枢经》在体内自发运转时,引来的星力微颤。
他冷笑一声,把纸条搓成团,掌心一捏,灰末簌簌落下。
林枫倒是会挑时候。前脚他刚动藏经阁的残卷,后脚就给他安排生死战?怕不是以为他真不敢应?
可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个“黑袍人”。天魔殿惯用暗火邪炁,走阴路,不留脚印,专挑弟子争斗时搅局。若真是他们的人进了林枫居所,那就不是简单的打压新人了——这是要借刀杀人。
李玄盘膝坐下,闭眼沉神。意识沉入丹田,混沌星云缓缓旋转,九颗星尘静伏如初,前三颗却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引导金枢为眼,雷枢为耳,土枢为基,三股力量交织成网,模拟昨夜藏经阁触发警讯时的炁息流动。空气中的涟漪、地面的震感、屋顶符阵的反馈……一点点回溯。
忽然,西北方向有一丝异样。
极短,极轻,像是有人用指甲刮了一下铜铃内壁。但那不是风,也不是巡逻石傀的脚步——那是火属性元炁在极短时间内被强行压制的反冲痕迹,带着一丝腐腥气。
天魔毒火。
他睁眼,眸底银光一闪而收。
“好啊,林枫,你连邪道都敢勾结。”他低声说,“那就别怪我掀了这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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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爬到中天,外门练功场挤满了人。
新弟子们三五成群,有的试剑,有的对练,也有坐地打坐的。李玄抱着《金鳞诀》穿过人群,脚步不快,也没低头。
可他一出现,议论声就低了下来。
“那就是昨晚动了藏经阁禁书的?”
“听说赵执事亲自登记的,杂役出身。”
“啧,胆子不小,敢碰残卷。”
话音未落,三人围了上来。
左边那人胸口绣着银月徽记,是林枫亲信之一,名叫赵坤。他斜眼看着李玄怀里的书,嗤笑:“哟,捡破烂捡上瘾了?这种残本你也敢修?不怕走火入魔把自己烧成炭?”
旁边一人接话:“人家可是‘能激活入门令’的奇才,说不定靠捡垃圾也能通玄呢。”
第三人直接伸手,想抢书。
李玄侧身一让,书抱在怀里,笑了一声:“残卷也是路,总比原地跪着强。”
“你说谁跪着?”赵坤脸色一沉。
“我说话向来清楚。”李玄抬眼,目光平平,“耳朵不好使,建议去医堂挂个号。”
三人顿时怒了。元炁波动瞬间升起,赵坤一掌拍出,火纹在掌心浮现,竟是练过外门火系功法。
李玄没动。
就在那掌风临体的刹那,他体内星脉骤然贯通,九天星辰之力自百会灌入,经四肢百骸流转一周,体表浮现出细密银络,如星河垂落,映得他整个人仿佛镀了层冷光。
空气猛地一滞。
三人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墙,胸口发闷,膝盖发软,齐齐退了半步。
赵坤的手僵在半空,掌心火纹熄灭,额角渗出冷汗。
没人说话。
围观的弟子也都愣住了。这种气息……不像元炁,倒像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在苏醒。
李玄收了星脉贯通,银络缓缓消散。他拍了拍衣袖,语气依旧懒散:“三天后生死台,我等着陈虎。”
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一片死寂,直到他背影消失在练功场尽头,才有人低声嘀咕:“他刚才……是不是引动了星辰之力?”
“不可能!那是传说中的淬体法!”
“可我亲眼看见了银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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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至,杂院安静下来。
李玄回到屋中,关上门,盘膝而坐。他没急着修炼,而是再次闭目,星瞳悄然开启,意识沉入识海。
昨夜藏经阁的红光、庞统的情报、赵坤掌心的火纹、西北方向的炁息震荡……所有线索在他脑中串联。
天魔殿的人昨夜潜入林枫居所,时间与藏经阁警讯几乎重合。他们要的不是《金鳞诀》,而是借他之手,制造混乱,再让林枫借生死战除掉他,最后甩锅给“私修禁法”的罪名。
一箭三雕。
可惜,他们忘了——残卷,未必不能成大道。
他缓缓运转星脉贯通,星辰之力再度涌入经脉,三颗星枢开始加速旋转。金枢如刃,雷枢如电,土枢如山,彼此牵引,形成稳定的循环。
屋外,暮色四合。
远处练功场传来几声喝斥,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有人在加练,为三日后秘境试炼做准备。
李玄睁开眼,眸底银光未散。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点眉心,一道细微的星痕在皮肤上浮现,又迅速隐去。
“林枫,你想借刀杀人?”他低声说,“那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刀。”
话音落时,窗外一阵风掠过,吹动檐角铜铃。
叮当——
铃声未歇,一道黑影从屋顶跃下,轻巧落地,直奔杂院深处。
李玄没回头,只是手指在膝盖上轻轻一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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