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活动室的挂钟时针刚过十二,林晓终于从“灵异世界真的存在”的震惊里挣脱出来。她抱着膝盖缩在靠窗的藤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桌角那串桃木剑挂绳——桃木的纹理粗糙,带着旧木头特有的涩感,她忽然抬头看向苏眠和沈唤,眼睛瞪得像浸了水的葡萄:“那……现在这个房间里,会不会有我看不到的东西啊?比如那种飘着的、透明的‘邪祟’?”
沈唤刚把奶奶的旧笔记按在桌案上,闻言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蓬松的马尾:“放心,社长每周都会用艾草熏活动室,加上墙上的年画和桌上的桃木剑,都是‘镇物’,邪祟不敢靠近。而且引灵格不是‘透视眼’,只有在灵异能量浓度超过阈值时才能看到异常,比如后山槐树林,或者雾山那种灵脉汇聚的地方。”他说着,指了指窗外的操场,“你看楼下那些打闹的同学,他们周围干干净净的,连点能量波动都没有,安全得很。”
苏眠指尖轻轻抚过旧笔记的封面,蓝色封皮已经被岁月浸得发暗,手绘的安石图案边缘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石头上缠绕的“镇灵阵”纹路。她抬头看向沈唤,声音压得很低:“社长既然知道这些事,那他让我们下周去老城区考察,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毕竟百年老槐和雾山灵脉相通,这个时间点太巧了——离七月初七只有一周。”
沈唤从桌肚里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纸,纸边已经脆得像枯叶,稍一用力就可能裂开。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社长的字迹,笔锋刚硬,和他平时戴眼镜、温吞说话的样子判若两人:“这是昨天社团活动结束后,社长偷偷塞给我的。他说他爷爷和我奶奶是‘故交’,都是守着老槐的人,早就知道灵脉受损的事。这次考察名义上是收集民俗素材,实际上是让我们提前熟悉老槐的能量场——修复灵脉需要借老槐的灵气当‘桥’,要是连它的能量波动都摸不透,贸然动手只会出事。”
苏眠凑近看信纸,上面画着老城区的简易地图,用红墨水圈出的百年老槐位置旁,还标注着一行小字:“槐下三尺有石阵,需以血契启之,慎,引灵格者不可怯。”她的心猛地一沉——血契?这不就是奶奶笔记里写的“引灵格者之血为媒介”吗?可沈唤是现在唯一的引灵格者,让他用自己的血激活契约,万一能量反噬怎么办?她下意识摸了摸左手腕的守梦环,环身微凉,像是在呼应她的不安。
“血契……听起来好吓人。”林晓的声音带着颤,她从藤椅上站起来,凑到桌边盯着信纸,“是不是像古装剧里那样,要割腕放好多血啊?沈唤,你可不能冒险!”
沈唤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信纸,指节泛白:“不是割腕,奶奶的笔记里写得很清楚,只要指尖血就行。用引灵格者的血滴在安石上,让它和梦司的能量、老槐的灵气形成‘三方共鸣’,这样修复灵脉时,三者的能量才能同步,不会互相冲撞。”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确实会有点疼,能量反噬的时候可能会头晕,但奶奶留了安神草的方子,能缓解。”
“不行。”苏眠立刻打断他,伸手按住他攥着信纸的手,守梦环的蓝光顺着她的指尖渗出来,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引灵格的能量本来就不稳定,你上次驱散影魇就已经耗了不少力气,再用血契激活石阵,万一灵气暴走怎么办?我可以联系梦司核心殿,他们有专门稳定能量的‘镇灵珠’,不用你冒险。”
沈唤轻轻挣开她的手,眼神却亮得像淬了光的星:“来不及了。奶奶的笔记里记着,灵脉受损到一定程度,每逢初七就会‘漏气’,尤其是七月初七灵门开的时候,雾山的邪祟会顺着灵气缺口跑出来。上次城西碎梦事件,就是灵气缺口引来了魇。现在老槐的灵气已经弱到撑不起屏障了,梦司的支援最少要三天才能到,我们等不起——老城区住着那么多老人小孩,不能让他们遇到危险。”他拿起桌上的旧笔记,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上面画着复杂的石阵图,图旁写着“沈氏历代守槐人,皆以血契护阵,无一人怯退”。
苏眠还想争辩,活动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社长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冲进来,额前的碎发被汗黏在皮肤上,眼镜滑到了鼻尖:“抱歉抱歉,来晚了!刚去老城区踩点,那棵老槐的情况比预想的还差——树干上的‘镇灵纹’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地下的石阵也被青苔盖了大半,再拖两天,可能连血契都激活不了。”他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哗啦”一声倒出一堆东西:一把青铜匕首,刀柄上刻着层层叠叠的槐树叶;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瓶身贴着泛黄的标签,写着“安神草汁”;还有一叠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几张黄符,符纸上的朱砂纹路由粗到细,显然是用指腹蘸着朱砂画的。
“匕首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当年他就是用这个和沈奶奶一起激活血契的,刀刃磨得很薄,划指尖不会太疼。”社长拿起青铜匕首,递给沈唤,“瓷瓶里是安神草汁,我按沈奶奶的方子熬的,涂在伤口上能镇痛,还能稳住乱窜的灵气。黄符是备用的,万一激活血契时引来小邪祟,贴在身上能防着点。”
活动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进来,落在青铜匕首的刀刃上,反射出冷冽的光,像一道无声的命令——这件事,已经没有退路了。
下午的数学课,苏眠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脑子里全是血契、灵脉、邪祟这些词。她悄悄把左手腕贴在桌肚里,用指尖按了按守梦环上的通讯按钮——平时一按就亮的蓝光,这次只闪了两下就灭了。老城区的灵异能量干扰了梦司的信号,只能发简短的文字消息。她在心里默念“发送消息:雾山灵脉受损,七月初七恐有邪祟出逃,需与引灵格者沈唤以血契激活老槐石阵,请求紧急支援”,守梦环的表面浮现出一行淡蓝色的小字“消息已发送,信号弱,接收状态未知”。
放学铃声一响,苏眠就被沈唤叫住了。他手里攥着一个绣着槐花的小布囊,布囊边缘有些毛躁,显然是手工绣的:“这个是奶奶给我绣的平安符,里面装的是晒干的安神草和槐树叶,你带在身上。明天去老城区的时候,靠近老槐会有灵气波动,这个能帮你稳住梦司的能量,别被灵气冲乱了。”他把布囊塞进苏眠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时,两人身上的守梦环和安石突然同时亮了起来——蓝光和暗青色的光缠绕在一起,像一条小小的双生蛇,顺着他们的手臂往上爬,又轻轻落在布囊上,给布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别担心我。”沈唤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奶奶说过,守槐人的血不是白流的,每一滴血都在帮老槐续命,帮灵脉稳住根基。这不是冒险,是我该做的事。”他抬手摸了摸颈间的安石,石头在夕阳下泛着暖光,“而且有你在,有守梦环的能量引导,不会出事的。”
苏眠捏着那个小小的布囊,安神草的清香混着槐树叶的涩味飘进鼻子里,突然想起梦境里沈唤书桌上的玻璃罐——那些星星纸里的愿望,大概也藏着这样朴素的期待:平安,安稳,不被危险打扰。她抬头看向沈唤,他的侧脸被夕阳照得泛着浅金,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点阴影,像在藏起眼底的紧张,却又故作镇定地对着她笑。那一刻,苏眠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明明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会在数学课上偷偷转笔,会在社团活动时被林晓的玩笑逗笑,却要扛起“守槐人”的担子,用自己的血去守护一群素不相识的人。
第二天一早,社团的八个人在学校门口集合。林晓穿了件浅粉色的外套,背着一个卡通书包,里面装了好几包创可贴和巧克力:“创可贴给沈唤备用,巧克力补充能量,万一激活血契的时候饿了呢?”她把巧克力塞给沈唤,又拉着苏眠的手,“苏眠,你一定要保护好沈唤,也保护好自己,我……我会跟在社长后面,不乱跑的。”
社长背着那个帆布包,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地图:“老城区不好找路,我走前面带路,大家跟紧点,别掉队。”他说着,把地图展开给大家看,“我们先去石桥边的老茶馆歇脚,和那里的张爷爷打个招呼——他是看着老槐长大的,知道不少关于老槐的故事,说不定能给我们点线索。”
一行人坐公交到了老城区的入口,青石板路被晨露打湿,踩上去“咯吱”响。两旁的房子都是青砖黛瓦,墙头上爬满了绿藤,有的窗台上摆着盆栽,开着小小的白色雏菊。路过一家早餐摊时,摊主阿姨笑着递来几个热乎的槐花糕:“是去看老槐的吧?拿着路上吃,这糕用今早刚摘的槐花瓣做的,甜得很。”
苏眠接过槐花糕,指尖碰到温热的油纸,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些居民不知道老槐的危险,不知道有人在为了守护他们冒险,却用最朴素的善意,给他们递来一块热乎的糕点。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前面传来一阵浓郁的槐花香。社长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到了。”
苏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整个人都愣住了——那棵百年老槐比她想象中还要粗壮,三个成年男生手拉手都抱不过来。树皮呈深褐色,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有的是歪歪扭扭的名字,有的是“平安”“健康”之类的愿望,还有的是看不懂的符号,应该是历代守槐人刻下的镇灵纹。树枝上挂满了红绳,绳尾系着小小的布囊,风一吹,布囊轻轻摇晃,像一群挂在树上的小灯笼。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槐树叶,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光斑里还飘着小小的槐花瓣,像一场温柔的花瓣雨。
“大家先在周围逛逛,熟悉一下环境,但记住,别靠近树干五米以内。”社长把帆布包放在路边的石凳上,“那里的灵气浓度最高,普通人靠近了可能会头晕。苏眠,沈唤,你们跟我来,我们去树后面看石阵。”
林晓拉着另外四个男生在附近的石阶上坐下,手里拿着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老槐的样子:“你们放心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绝对不乱跑。”
苏眠和沈唤跟着社长绕到树后面,果然看到一个用青石板摆成的阵图。青石板上长满了青苔,有的石板已经松动,露出底下潮湿的泥土。阵图的中心是空的,刚好能放下一个人——显然是给激活血契的人准备的。社长蹲下身,用手里的小铲子轻轻刮掉石板上的青苔:“你看,这上面的纹路和你奶奶笔记里的一样,是‘三才阵’,分别对应安石、梦司能量和老槐灵气。等会儿沈唤站在中间,苏眠你站在东边,我站在西边,我们帮你稳住能量。”
沈唤点点头,从帆布包里拿出青铜匕首,指尖在冰凉的刀柄上摩挲着。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把食指凑到刀刃前——阳光照在刀刃上,反射的光晃了他一下,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然后快速用刀刃在指尖上划了一下。
“嘶——”沈唤倒吸一口凉气,鲜红的血珠立刻从伤口里涌出来,像一颗小小的红宝石。他没犹豫,立刻把指尖凑到颈间的安石前,血珠滴在石头上,瞬间被吸收了——安石突然爆发出耀眼的暗青色光,红绳像活过来一样剧烈晃动,顺着他的脖颈往上爬,缠上他的手腕,又从手腕延伸到地面,和石阵里的纹路连在了一起。
“苏眠,快!用守梦环的能量引导!”社长喊道,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三张黄符,分别贴在石阵的三个角上,黄符立刻亮起红色的光,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屏障,把石阵围在中间。
苏眠立刻抬手,守梦环的蓝光汹涌而出,像一条蓝色的小溪,顺着石阵的纹路流到沈唤身边,和安石的暗青色光缠在一起。两种光芒交织着往上涌,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把沈唤、苏眠和社长都罩在里面。光茧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苏眠能感觉到老槐的灵气从地下钻出来,顺着石阵的纹路往上爬,像一群温暖的小虫子,钻进她的守梦环里,又从守梦环里流到沈唤身上——三者的能量开始同步,像一首节奏一致的歌。
沈唤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石阵的青石板上,瞬间被光芒蒸发。他的嘴唇紧紧抿着,指尖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依旧死死攥着安石,不肯放松。苏眠能感觉到他的能量在颤抖——灵气的反噬开始了,像无数根小针,扎在他的经脉里。
“沈唤,坚持住!”苏眠加大守梦环的能量输出,蓝光变得更亮,像一层厚厚的铠甲,裹住沈唤的身体,“安神草汁!快给他涂伤口!”
社长立刻拿起瓷瓶,拧开盖子,把里面的安神草汁倒在沈唤的指尖上。墨绿色的汁液碰到伤口,立刻冒出一层淡淡的白烟,沈唤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些,脸色也好看了一点:“没事……我还能撑住。”
就在这时,老槐的树枝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槐树叶“哗啦啦”地往下掉,像一场绿色的暴雨。石阵里的青石板开始发光,和光茧的颜色融为一体,慢慢升到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印记——印记的中间是安石的图案,旁边缠绕着守梦环的纹路和槐树叶的形状,正是“三方契约”的印记。印记缓缓落下,印在老槐的树干上,瞬间钻进树皮里,树干上那些淡得看不见的镇灵纹,突然重新亮了起来,像一条条金色的小蛇,顺着树干往上爬。
“成了!”社长激动地喊道,他手里的黄符“啪”地一声燃起来,化作点点火星,飘进光茧里,“老槐的灵气稳住了!契约激活成功了!”
光茧慢慢消散,安石的光芒也弱了下去,恢复成暗青色的石头,只是表面多了一个金色的契约印记,像一枚小小的勋章。沈唤踉跄着往前倒了一步,苏眠赶紧扶住他,他的身体滚烫,却还是对着苏眠笑了笑:“你看……我说没事吧。”
就在这时,苏眠的守梦环突然亮了起来,雾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清冷又带着一丝欣慰:“001,核心殿收到你的消息了。我明天会带两位核心梦司过去,协助你们修复灵脉。沈唤做得很好,守住了他奶奶的承诺,也守住了老槐。”
苏眠心里一松,扶着沈唤在石凳上坐下。社长从帆布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沈唤:“喝点水,补充点能量。张爷爷说,激活血契后,吃点槐花糕能补灵气,我刚才从早餐摊买了不少,给你们留着呢。”
远处传来林晓的喊声:“苏眠!沈唤!你们没事吧?快过来看看,张爷爷给我们讲老槐的故事呢!他说以前有个穿白裙的姐姐,和沈奶奶一起在槐树下画符,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梦司的人啊?”
苏眠扶着沈唤站起来,他的脚步还有点虚,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阳光透过槐树叶,照在他们身上,槐花香裹着风,吹得人心里暖暖的。沈唤颈间的安石泛着淡淡的光,契约印记在石头上若隐若现,像一颗藏在人间的星。
苏眠知道,这只是开始。明天雾临他们会来,七月初七的灵门开还在等着他们,雾山的邪祟也还在暗处窥伺。但此刻,看着老槐树下围坐在一起听故事的社团成员,看着手里拿着槐花糕、笑得满脸皱纹的张爷爷,看着身边虽然虚弱却眼神坚定的沈唤,她突然觉得,不管后面有多少危险,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他们守着这份“守护”的约定,就一定能赢。
毕竟,守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战斗。是沈奶奶和梦司007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