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青阳县东郊,新开垦的万亩示范田,人山人海。
今天是春耕大典。
一个高台临时搭建起来,红绸环绕,锣鼓喧天,比过年还要热闹。
数万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麻木和愁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和希望。
他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高台之上,那个身穿绯红官袍、身形清瘦却挺拔如松的身影。
青阳县令,周正。
不,在百姓心里,他早已不是什么县令。
他是“农神”!
是“青天大老爷”!
是给了他们活路的神!
“乡亲们!”
周正站在台上,手持着一个铁皮卷成的简易喇叭,这是林先生教他的“扩音神器”。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本官!”
“是你们!是每一个用自己双手,去挣一个未来的青阳百姓!”
“从今天起,这片土地,将不再有饿殍!
从今天起,咱们青阳人,要挺直了腰杆,告诉天下人,我们能靠自己的手,种出吃不完的粮!”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的话语。
却引爆了全场!
“青天大老爷!”
“农神在世啊!”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一浪高过一浪。
周正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激动的脸,听着那发自肺腑的拥戴,他眼眶微微湿润。
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为官数载,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宣布春耕开始。
人群之中,一个角落。
张奎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脸上抹了些锅底灰,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军师让他带人混进人群,防止那些士绅地主狗急跳墙,派人来捣乱。
可他左看右看,看到的都是一张张淳朴而狂热的脸。
“哪有什么捣乱的。”
张奎撇撇嘴,觉得军师这次是多虑了。
就在此时,台前的人群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夫,踉踉跄跄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一边挤还一边喊:“让我过去!
让我给青天大老爷磕个头!
俺家八代贫农,终于有自己的地了!”
周围的百姓不疑有他,纷纷让开一条路。
衙役们想拦,但看着他那副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
那农夫“扑通”一声跪倒在台前,冲着周正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大人!您就是俺的再生父母啊!”
他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满是泥污。
周正心中一软,连忙俯身要去扶他:“老乡,快快请起……”
就是这一瞬间!
那农夫浑浊的眼中,骤然爆发出饿狼般的凶光!
他猛地从怀中抽出一物!
不是锄头,不是镰刀,而是一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淬毒匕首!
“周正!给老子死来!”
一声暴喝,如同晴天霹雳!
那农夫,不,是李虎!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周正的心口!
太快了!
太突然了!
前一秒还是万民拥戴的感人场面,下一秒就变成了图穷匕见的血腥刺杀!
台上的周正,脑中一片空白,他只看到一抹幽蓝的光,在他眼前急速放大。
他身边的护卫衙役,根本来不及反应!
台下的百姓,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紧接着爆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
“啊——!”
“有刺客!”
场面,瞬间失控!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死亡的匕首,即将刺穿他们“农神”的胸膛!
千钧一发!
“找死!”
一声爆喝,从人群中炸响!
一道黑影,比李虎更快!
如同一头捕食的猎豹,后发先至!
砰!
一声闷响!
一道势大力沉的鞭腿,精准无比地踢在了李虎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那柄淬毒的匕首,打着旋儿冲天飞起,
最后“咄”的一声,深深地钉在了高台的柱子上,刀身兀自嗡嗡作响。
李虎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巨力从胸口传来。
是张奎!
他一脚踢飞匕首,毫不停留,一记凶狠的冲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李虎的胸膛!
“噗!”
李虎如遭重锤,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
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
从李虎暴起,到被一击制服,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功夫。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一脚一拳就解决掉刺客的“农夫”。
这是谁?
这身手……
是哪路神仙?
周正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湿透了官袍。
他看着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宽厚背影,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后怕,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衙役们这时才如梦初醒,一拥而上,将昏死过去的李虎死死按住。
猴子带着另外几个兄弟,
迅速围了上来,将张奎和周正护在中间。
“保护大人!”
“抓刺客!”
混乱的喊声,终于让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百姓们从极度的惊恐中回过神,紧接着,是滔天的愤怒!
“杀了他!杀了这个狗娘养的!”
“敢刺杀青天大老爷!把他千刀万剐!”
然而,就在此时。
那个本该昏死过去的李虎,却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阵癫狂至极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嘶哑而怨毒,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扭过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全场数万百姓,吼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周正是个伪君子!你们都被他骗了!”
“他跟土匪是一伙的!他勾结了青风寨!”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头顶炸响!
全场哗然!
李虎的眼睛血红,死死地盯着人群,仿佛要用目光找出那个他最恨的人。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吼出了那个名字!
“真正的匪首!那个策划了一切的真凶!就是县学那个叫林天朗的小杂种!”
“是他!一切都是他干的!”
声音,戛然而止。
李虎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但他的话,却像最恶毒的瘟疫,瞬间传遍了整个会场。
林天朗?
县学的那个书生?
是匪首?
喧闹的会场,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刺客身上移开,
齐刷刷地投向了高台上那个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的县令大人。
在远处的人群外围,几个一直冷眼旁观的士绅管家,
在听到李虎的吼声后,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如获至宝的光芒。
“快!”
“快马加鞭!去州府!”
“告诉知府大人!周正通匪养寇,铁证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