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苏晚请了假处理搬家事宜。
再回到公司，是两天后的周一。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苏晚踏进办公区。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凝滞。
几个正凑在一起说话的同事看到她，话音戛然而止，脸上迅速切换成一种不太自然的笑容，朝她点头示意。
“早啊，苏晚。”
“早。”苏晚回以同样的点头，表情平静，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细小的针，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刺过来。
怜悯的，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
她的离婚，在这个节奏不算太快、人员流动不大的公司里，算得上一桩不大不小的新闻。
放下包，打开电脑。
旁边的工位，李姐探过头来，压低声音：“小苏，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还夹杂着一点打探的意味。
李姐是公司的老员工，热心，但也嘴碎。
“嗯，都好了。”苏晚敲着键盘，视线没离开屏幕，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哎，真是没想到……”李姐叹口气，音量压得更低，“那天看见你前夫来搬东西，还挺快的。男人啊，真是……”
苏晚敲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
陆伟来公司搬走他放在她这里的一些私人物品，果然被看见了。她没接话，端起杯子起身去接水。
茶水间是流言集散地。
她刚走到门口，里面隐约的谈话声飘出来半句。
“……所以说，还是得靠自己，男人靠不住……”另一个声音附和：“看她平时挺强势的，没想到……”
声音在她推门进去的瞬间消失了。
里面的两个女同事看到她，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随即笑着打招呼：“苏晚，来啦。”
“嗯，接点水。”苏晚走到饮水机前，按下热水键。
水流声哗哗地响，填补着短暂的沉默。
那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很快借口接好了咖啡，离开了茶水间。
苏晚看着杯子里缓缓上升的水汽，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早就料到会这样。职场如同微型社会，个**私，尤其是这种带着点戏剧性的变故，总是最能刺激谈兴。
回到工位，内部通讯软件弹出一条消息，是和她关系还不错的项目助理小赵。
【苏晚姐，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就说啊。】
苏晚敲字回复：【没事，谢谢。挺好的。】
刚回完，部门经理王磊从办公室出来，走到她工位旁，敲了敲隔板。“苏晚，来一下。”
经理办公室。
王磊示意她坐下，自己靠在办公桌沿上。“家里的事都安顿好了？”他问得比较委婉。
“差不多了，谢谢王总关心。”
“那就好。”王磊点点头，沉吟了一下，“手上跟进的‘蓝海’那个项目，客户那边反馈比较急。之前因为你请假，进度有点耽搁了。这几天可能需要你加加班，赶一赶。”
苏晚立刻点头：“明白。我会尽快跟上进度。”
王磊看着她，语气放缓了些：“生活上有困难可以提，但工作不能落下。公司不养闲人，这个道理你懂。尤其现在……你更得做出成绩来，免得有人说闲话。”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苏晚迎上他的目光：“我明白。王总放心，‘蓝海’的项目我会负责到底，不会影响进度。”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去忙吧。”
走出经理办公室，苏晚能感觉到又有几道目光扫过来。
王磊的话很现实，甚至有些冷酷，但也点醒了她。在这里，同情和流言都是暂时的，最终还是要靠能力和业绩说话。
她不能露出任何脆弱的迹象，否则只会成为更多人议论和轻视的靶子。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后背，走回自己的座位，打开“蓝海”项目的文件夹，全身心沉浸进去。
中午吃饭，食堂里人声鼎沸。
她端着餐盘，往常固定坐在一起吃的几个同事看到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招呼她过去。
餐桌上，话题刻意避开她，围绕着明星八卦和育儿经打转。
但那种小心翼翼的回避，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强调。
快吃完时，李姐还是没忍住，凑过来小声问：“哎，小苏，以后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哦。有什么打算没？”
苏晚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声音不大，但足够桌上的人都听见：“打算就是好好工作，好好养孩子。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坦然，反而让想探听点什么的人接不下话。李姐讪讪地笑了笑：“那是，那是。”
下班时间到了，周围同事陆续开始收拾东西。苏晚没动，屏幕上是复杂的项目方案图。
小赵过来打招呼：“苏晚姐，还不走？”
“嗯，加会儿班，赶点进度。”苏晚头也没抬，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
“那你别太晚啊，注意休息。”
“好，谢谢。”
办公室里的人渐渐走空了，只剩下她这一小片区域还亮着灯。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需要加班赶进度是真的，但她也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这一天无所不在的隐形注视。
直到窗外华灯初上，她才保存好文档，关闭电脑。
站起身，环顾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白天的喧嚣和暗涌都已平息。
她拎起包，关掉灯，脚步平稳地走向电梯。
电梯镜面映出她的身影，职业套装，表情冷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流言蜚语像空气里的灰尘，无法完全避免，但只要她自己不扬起尘埃，它们终会慢慢沉降下去。
而现在，她最紧要的事，是回家。
朵朵还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