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外，夜色浓重。
凌曦坐上赵胖子的车，报出一个位于城市另一端的破旧工业区地址。那是她通过昏迷青年身上咒力丝线反向追踪到的大致源头。
车子刚发动，凌曦的手机便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
“地址：天河路27号，‘永鑫’废弃纺织厂三楼东侧。已做初步信号屏蔽。外围有‘保险’。”
是霍辰寰。
他甚至没有询问，就直接给出了精准定位和支援。这份效率和洞察力，让凌曦再次挑了挑眉。他口中的“保险”，想必是安排了人手在周围预防意外，既提供了帮助，又保持了距离，不至于过度介入引起她的反感。
“去天河路27号。”凌曦对赵胖子道。
“好嘞！”赵胖子立刻导航，同时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凌曦，“祖宗，刚才里面……没事吧？”
“没事。”凌曦闭上眼，指尖轻轻揉着眉心，灵觉消耗带来的细微疲惫感尚未完全消退，“开快点。”
“明白！”
几乎就在凌曦的车离开安全屋范围的同时，另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SUV也从隐蔽处驶出，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车内，秦昊面色冷硬地握着方向盘。副驾驶座上，小王正紧张地检查着随身携带的装备——并非枪械，而是一些特制的强光手电、声波发生器、高浓度盐弹以及记录仪器。
“队长，我们真的就这么跟她去？这不和规矩……”小王还是有些犹豫。上级的命令是暂停调查，他们这属于私自行动。
“规矩？”秦昊哼了一声，目光紧盯着前方那辆车的尾灯，“规矩是死的。那个昏迷队员的命是活的。而且，如果她真能找到源头，这就是我们了解‘异常’、获取第一手资料的最好机会。一切责任我担着。”
他必须亲自去确认，凌曦的手段，以及她所要面对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这不仅关乎案件，更关乎他未来该如何与这个神秘女人打交道。
三辆车，代表着三方不同的心思与目的，却朝着同一个目标，在夜色中疾驰。
半小时后，废弃的“永鑫”纺织厂出现在眼前。残破的厂房像一具巨大的钢铁尸骸，沉默地匍匐在黑暗中，窗户大多破损，如同黑洞洞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霉烂织物混合的怪味。
凌曦让赵胖子把车停在远处隐蔽角落等候，自己独自下车。
她看了一眼手机，霍辰寰提供的“三楼东侧”信息在脑海中清晰呈现。同时，她能感觉到至少两个方向有极其专业的潜伏气息，应该是他安排的“保险”。
她没有理会后方秦昊那辆悄悄停下的车，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厂区的阴影中，从一个破损的窗口跃入了厂房内部。
内部更加黑暗，到处是倒塌的机器、散乱的线轴和堆积如山的废布料，蛛网密布。空气滞重而阴冷。
凌曦的灵觉如同精准的雷达，避开地上的障碍，同时捕捉着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与昏迷青年身上同源的阴邪咒力残留。它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晰，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指引着方向。
她径直朝着三楼东侧摸去。
秦昊和小王也紧随其后，从另一个入口潜入。两人动作专业而谨慎，利用夜视仪和战术手电的微光观察着环境。
“队长，这里不像有人长期活动的迹象。”小王低声汇报，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引起轻微回声。
“跟上她。”秦昊低声道，他看到前方阴影中凌曦那模糊却行动迅捷的身影，她似乎完全不需要照明，对路径异常熟悉。
三楼东侧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曾经可能是办公区或仓库。隔断大多倒塌，只有最里面一个用铁皮和木板粗糙围起来的小房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的光亮。
那阴邪的咒力源头，就来自那里！
凌曦在距离小房间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她能听到里面传来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以及一种像是用指甲刮擦木头的窸窣声。
秦昊和小王也悄然靠近，躲在一堆废弃机器后面，举起了手中的记录仪和特制武器，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
凌曦从背包中抽出那柄桃木短剑，指尖夹起一张驱邪符，正欲动作——
“哐当！”
一声突兀的金属撞击声突然从楼下传来！像是谁不小心踢到了什么！
小房间内的声音瞬间停止！连那微弱的光亮也猛地熄灭了！
死一般的寂静！
凌曦眼神一凛，暗骂一声蠢货（不知道是骂赵胖子还是秦昊他们），行动不再隐蔽，脚下一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小房间！
“砰！”
她一脚踹开虚掩的破门！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如同受惊的狸猫，猛地从房间另一侧一个早已破开的窗口窜了出去！速度极快！
凌曦没有立刻去追，目光飞速扫过房间内部。
地方不大，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难以言喻的臭味——混合着中药渣、霉味、尸腐味以及一种特殊的腥气。地上散落着一些干枯扭曲的植物根茎（与怨婴藤类似）、一些绘制着扭曲符文的黄纸碎片、几个小陶罐，正中是一个用鲜血画成的、已然黯淡破损的诡异法阵，法阵中央还有一小堆灰烬，似乎刚焚烧过什么。
角落里，扔着几件破烂衣物和一个吃剩的盒饭。
人刚走，而且走得很匆忙！
凌曦的目光落在法阵中央那堆灰烬上，眼神一凝。那灰烬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反光。
她快步上前，也顾不上肮脏，伸手迅速拨开灰烬。
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
她将其捡起——那是一块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的黑褐色碎片，质地似玉非玉，似骨非骨，触手冰凉，表面刻着极其细微的、与那黑木盒上同源的扭曲符文！碎片上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精纯却邪异无比的能量！
就在这时，秦昊和小王也冲了进来，强光手电瞬间照亮了整个狼藉的房间。
“人呢？”秦昊急声问道，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洞开的窗口，脸色一变。
“跑了。”凌曦语气冰冷，将那枚碎片迅速握入手心。
小王则被房间里的景象和那股恶臭熏得差点呕吐，强忍着不适，用记录仪飞快地拍摄着：“队长！看这里！这……这像是某种邪教仪式现场！”
秦昊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法阵、符文碎片和那些邪门材料，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即使是他，也能感受到这里弥漫的那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邪恶气息。
凌曦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外面是一片荒草丛生的厂区后院，早已不见了人影。对方显然对这里极其熟悉，且有备用的逃生路线。
她闭目凝神，试图感知那逃逸者残留的气息，却发现对方的气息如同被什么东西瞬间切断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同伙接应？还是用了某种隐匿符咒？
“立刻封锁现场！通知技术组过来！最高保密级别！”秦昊压下心中的震惊，快速对小王下令。然后他看向凌曦，眼神极其复杂，“你……早就知道是这里？”
凌曦转过身，摊开手，露出那枚黑褐色的碎片：“现在知道了。不止一个人，而且，对方比我们想的更狡猾，准备也更充分。”
秦昊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碎片上，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感觉到那东西散发出的不祥气息：“这是……？”
“战利品，也是线索。”凌曦合拢手掌，“这东西，和之前那个黑木盒，同出一源。对方匆忙逃走，没来得及完全销毁。”
她看向秦昊，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现在，秦队长还觉得，我只是个需要被调查的‘变量’吗？”
秦昊一时语塞。眼前的一切远超他的想象，也证明了凌曦之前所言非虚。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组织严密、掌握着诡异邪恶力量、且行事狠辣的对手。
而凌曦，是目前唯一能精准找到他们并与之对抗的人。
“……合作。”秦昊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虽然艰难，却不得不承认，“我们需要你的知识和能力。关于这块碎片，关于这个组织……”
“合作可以。”凌曦打断他，“但不是现在。这里交给你们了。我需要回去研究一下这块碎片。有消息，我会让赵胖子联系你。”
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官方的一套勘察流程太过繁琐，而且她需要安静的环境来解析碎片中可能隐藏的信息。
说完，她不待秦昊回应，便径直走出房间，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暗中。
秦昊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没有再阻拦。他明白，从现在起，他们与凌曦的关系，已经不得不从“调查与被调查”，转向一种更加微妙且被迫平等的……合作与试探。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个邪恶的法阵，又想到昏迷的队员和逃逸的凶手，拳头缓缓握紧。
夜色更深，线索似乎断了一半，却又出现了新的可能。
那块神秘的碎片，或许就是揭开一切迷雾的关键。
而凌曦，已然握住了这把钥匙的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