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七八个“豪华马车”特效几乎同时炸开，绚烂的光效短暂地遮盖了疯狂滚动的弹幕。
【大师选我！我想算姻缘！】【看我看我！我想问事业！】【爹！您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爹！求您给我算一卦！】【刚才质疑大师的我跪下道歉！】【这不会是新型诈骗吧？但还是好想算怎么回事……】【黑粉呢？出来继续吠啊？脸疼不疼？】
世态炎凉，网络上的风向转变往往只在一瞬间。
凌曦对那堆特效和吹捧视若无睹，饥饿感让她的耐心几乎告罄。她随手点开了打赏列表里排在最先的那个ID——“迷茫的小蜗牛”。
连线接通，屏幕另一半出现的是一个女孩，大约二十多岁，穿着普通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眼眶红肿，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她的背景是一间略显狭小的卧室，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都市年轻租客。
和之前“枫叶”的激动不同，“迷茫的小蜗牛”表情里充满了挣扎、痛苦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希冀。
“大师……”她刚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哽咽，“我、我不知道该不该算，但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弹幕又开始活跃起来。【哇，一上来就哭戏？剧本升级了？】【看起来好可怜啊，遇到什么事了？】【主播快帮帮她！】【别是演的吧？】
凌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双总是慵懒的半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你不是迷茫，”凌曦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穿透力，“你是害怕。你在网上被人盯上了，谩骂、诅咒、人肉，甚至波及到了你的现实生活，对吗？”
“迷茫的小蜗牛”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您……您怎么知道？！是的！就因为我半个月前在一条社会新闻下面评论了一句，表达的观点和主流不太一样，他们就……他们就追着我骂！说我三观不正，说我是败类，人肉出了我的公司、我的住址，天天给我发恐怖图片和死亡威胁……”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泣不成声：“我辞职了，不敢出门，手机不敢开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说了一句话啊！”
直播间的弹幕沉默了许多，不少人感同身受。【哎，网络暴力太可怕了。】【我也经历过，真的能逼死人。】【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毁掉一个人。】【可是……这也能算吗？大师难道能算出是谁在网暴她？】
凌曦安静地等她情绪稍微平复，才缓缓开口：“把你最初评论的那条新闻链接和你的评论截图，私信发给我。”
“迷茫的小蜗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算命还需要这个，但还是依言操作。
很快，凌曦收到了私信。她点开截图，目光扫过那条新闻和女孩那条其实并无过激之处的评论，然后又看向屏幕中女孩的脸，手指再次无意识地轻点扶手。
这一次，她感知的不再是物品的气息，而是缭绕在女孩周身一股浓烈的、带着恶意的“孽”气。这孽气由无数细小的黑色丝线组成，绝大部分淡薄虚无，源自无数跟风宣泄的陌生人，但其中有几根，格外粗壮、漆黑，甚至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正是这几个带头的“领袖”，煽动了这场疯狂的暴力。
凌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清冽如寒泉。
“你的评论本身无错，是有人刻意引导舆论，煽动情绪，而你，不幸成了他们用来立威、泄愤的靶子。”她语气肯定，“带头攻击你的人里，有三个核心人物。一个是为了蹭流量热度的营销号‘正义大斧’，一个是在现实中被压抑、只能在网络上寻找存在感的失败者，还有一个……”
她顿了顿，声音微沉：“他的网名是不是叫‘黑夜里的刽子手’？”
“对！对！就是他！”女孩惊恐地点头，“他是骂得最凶最难听的！也是他最先人肉出我的信息的！”
凌曦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网络，锁定了那个隐藏在键盘后的灵魂。
“‘黑夜里的刽子手’，”她缓缓道出，“男，二十九岁，无业，住在隔壁市的老旧城区。身高大约一米七，很瘦，脸色苍白，右眉骨有一道疤。他此刻正坐在一台屏幕碎裂的二手电脑前，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用至少五个小号继续发送诅咒你的私信。”
直播间的观众听得汗毛倒竖！【我艹！这也能算出来？！】【长相特征都出来了？！】【报警！快报警啊！】【大师这是开了天眼吗？！】
“迷茫的小蜗牛”也惊呆了。
凌曦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继续说着，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他之所以如此热衷于网络暴力，是因为他在现实中长期被欺凌，内心扭曲，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虚幻的力量感和掌控感，发泄他的怨恨和嫉妒。他甚至有一个上锁的博客，里面详细记录了他每一次‘狩猎’、逼疯陌生人的经历，并以此为乐。”
“但是，”凌曦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意味，“天道好轮回。他沉迷网络暴力，泄尽自身本就不多的福德。他眉宇间血光缠绕，戾气反噬己身。如果我没算错——”
她微微抬眼，像是看到了什么即将发生的画面。
“三、二、一。”
就在她倒计时结束的刹那，连线那头的“迷茫的小蜗牛”和所有直播间观众，都清晰地听到凌曦的麦克风里，传来一声遥远但尖锐的、属于男人的惊叫和重物砸落的巨响！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杂音，像是电脑设备被砸坏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我刚听到了什么声音？！】【是那个‘刽子手’出事了吗？！】【大师……您不仅算到了，还算准了时间？！】
直播间彻底疯了！弹幕密集到完全看不清内容，礼物特效再次刷屏！
“迷茫的小蜗牛”捂住嘴，眼睛瞪得极大，满是震惊和后怕。
凌曦揉了揉耳朵，仿佛刚才那声噪音吵到了她。她语气依旧平淡：“好了，带头的最大的那个麻烦，暂时解决了。应该是他过于激动，打翻了泡面碗，滚烫的汤水泼在了键盘和电源上，引发了短路，电脑炸了，他本人也会被轻微波及。至于另外两个……”
她看了一眼彻底傻掉的女孩：“那个营销号‘正义大斧’的真实信息和逃税漏税、造谣诽谤的证据，我会私信发给你。另一个失败者的现实信息和工作单位，我也会一并给你。如何处置，报警还是曝光，你自己决定。”
说完，她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操作后台，将信息私信了过去。
“迷茫的小蜗牛”看着私信里那详尽得可怕的信息，整个人都僵住了，眼泪再次流下，但这一次，是解脱和感激的泪水。
“谢谢……谢谢您大师！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她哽咽着，几乎是本能地又刷了两个“豪华马车”。
凌曦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谢意，再次干脆地结束了连线。
直播间的人数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飙升，已经突破了五千人，并且还在不断增加。标题的“爆红”预兆，开始初步显现。
凌曦感到太阳穴有些发胀，连续动用灵觉对这具身体负担不小。她看了一眼后台的收益，已经足够她吃好几顿大餐并且交上欠费的电费了。
她正准备随便找个借口下播，目光扫过弹幕，忽然停在了一条不起眼的、迅速被刷过去的提问上：
ID名为“坚韧的磐石”的用户问：“大师，您能看看……长期被噩梦纠缠，甚至影响到现实健康，是怎么回事吗？不是普通的噩梦。”
这条提问夹杂在无数“求算姻缘事业”的弹幕中，显得格格不入。
凌曦的目光微凝。
她在这个ID上，看到了一丝极淡的、不同于“迷茫的小蜗牛”周身那种人为的孽气，而是一种更阴冷、更粘稠的……不祥之气。
这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
但没等她细看，弹幕早已将其淹没。
凌曦微微蹙眉，正想翻找记录，忽然，一个极其炫酷、带着金色巨龙特效的打赏图标猛地占据了整个屏幕顶端！
【用户“H”赠送了“至尊帝王”x1！】
（全平台广播提示：用户“H”在直播间【黑料花瓶在线算命，不准你来砍我】赠送了价值9999元的“至尊帝王”，大家快来围观吧！）
整个直播平台，所有正在开播的直播间顶端，都飘过了这条全平台广播！
直播间瞬间炸穿了！【？？？？？】【多、多少？9999？】【至尊帝王？！这他妈是平台最贵的礼物啊！】【H大佬？！是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H总吗？！】【他怎么会来这个直播间？！】【卧槽！平台广播！全站引流！要爆炸了！】
汹涌的人流瞬间涌入，凌曦的直播间人数眨眼间突破一万，并且数字还在疯狂跳动！
然而，这位砸下万金的超级神豪“H”，却没有发出任何弹幕或连麦请求。
仿佛他只是随手扔下一块金子，然后便冷漠地在一旁观望。
凌曦看着那炫目的特效和爆炸的在线人数，又瞥了一眼那个沉默的“H”的ID，第一次，微微挑起了眉梢。
哦？
看来，钓上来的鱼，比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忽然觉得没那么急着下播了。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