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驶入大院。
池暖看着窗外整齐营房,手心冰凉全是汗。
偷偷看向前排驾驶座旁冷峻的侧脸,他下颚线紧绷,唇抿成冷硬的直线,周身低压。
她的心乱成一团。
而他,江御铎,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泛白。
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夜晚,竟以这种方式,带着一个与他容颜酷似的孩子,重新闯入了他的生命。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灰扑扑的三层筒子楼前。
“下车。”江御铎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他率先下车,没有多余的话。
池暖抱着小诺,跟在他身后。
楼道里弥漫着饭菜和旧家具混合的气味。他打开二楼尽头一扇门,侧身让她进去。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冷硬。一张床,一张书桌,两把椅子,一个衣柜,再无他物。整洁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坐。”他指了指椅子,自己则靠在书桌边,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她,以及她怀里正好奇打量四周的小诺。
那目光让池暖如芒在背。她鼓起勇气抬头:“江……长官?”
“江御铎。”他报上名字,语气平淡,“你说你从清河村来,你叫池暖。”
“是。”
“三年前夏天,清河村附近……发生了什么?”
他问得直接,目光锐利,仿佛要剖开她的每一丝反应。
池暖的脸瞬间烧起来,羞耻感扑面而来。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那晚……民兵集训,我回去晚了……在村西玉米地边……你……你当时好像受了伤,意识不太清……”
她说不下去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江御铎的眉头拧紧,眸色深沉,似乎在极力回想。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小诺不安扭动的声音。
“证据呢?”半晌,他开口,声音更沉了几分,“除了你的说辞。”
池暖猛地想起,慌忙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用布包了好几层的玉佩,颤抖着递过去:“这个……我当时醒来,手里就攥着这个……”
江御铎接过玉佩,指尖触到那温润质感,脸色蓦地一变!
他仔细摩挲着上面的云纹和那个小小的篆体“江”字,眼神变幻莫测。
这玉佩……他认得。
是他祖父那辈传下来的,他一直贴身戴着,三年前那次秘密任务受伤失踪后……就不见了。
他一度以为遗落在了任务地点。
竟然……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小诺,那孩子的眉眼、鼻梁,甚至耳朵的轮廓……
与他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事实赤裸裸地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震惊,懊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他的人生规划被打乱了,彻底打乱了。
“哇……”小诺似乎被这沉闷压抑的气氛吓到,突然哭了起来,往池暖怀里钻,“妈妈……怕……”
池暖赶紧手忙脚乱地哄她。
江御铎看着那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心脏某处莫名被揪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
“你们暂时住这里。”他语气生硬地安排,“我会让人送饭过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便出门,也不要对任何人多话。”
这时,门外传来洪亮的喊声:“老江!听说你带了个漂亮姑娘回来?金屋藏娇啊?快开门让哥们儿瞧瞧!”
江御铎脸色一沉,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缝堵在外面:“胡嚷嚷什么!老家来的远房表妹,遇到点困难,临时借住两天。”
“表妹?啥表妹这么神秘?”外面的人显然不信,还想探头看。
“滚蛋!该干嘛干嘛去!”江御铎语气不容置疑,直接关上门,落了锁。
他转回身,看着惊慌失措的池暖和无知无觉的小诺,眉头锁死。
麻烦才刚刚开始。
流言蜚语,军纪规范,还有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女儿”
……
每一样都棘手无比。
池暖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承认了,但似乎……并不欢迎她们。
她们的未来,依旧一片迷雾。
而此刻,招待所里,那个火车上眼神闪烁的邋遢男人,正对着电话点头哈腰:“……是,是,跟丢了……没想到直接被江参谋长接进大院了……不好下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