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傍晚。
旧城区地下三层的废弃停车场被改造成了临时避难所。远处不时传来怪物低沉的嘶吼。
林凡靠坐在承重柱旁,二十五六岁,身形偏瘦,肩背却绷得死紧。他脸上有三道抓痕,从左额划到下颌,血迹已干。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短剑上,即便已经力竭,手指仍微微抽动。他曾是《纪元裂痕》公测期排名前三的玩家,熟知所有副本机制与任务链。世界降临这七天,他凭着记忆带人突围,活到现在。
但他也快撑到了极限。
左臂骨折未愈,只能单手作战。装备几乎报废,皮甲边缘焦黑剥落。生命值见底,法力彻底枯竭。刚才在密室,他击杀了一只高阶守卫型怪物“铁狱傀”,拿到了“安全区核心令牌”——这玩意儿在末世初期,足以让任何人自立为首领。
代价也同样惨重。
倒计时还剩三十秒,狭窄空间里无法远程施法,他只能近身缠斗。凭借前世记忆预判BOSS的“地裂震击”,千钧一发之际翻滚闪避,切入死角。用尽最后法力发动“破甲连斩”,打断施法,趁僵直刺穿核心,取走令牌。
他灌下一瓶劣质治疗药水,勉强止血,拖着身子将令牌带回这里。
其实他本可以不回来。
他知道这四个人不可信。但七天前,苏晚晴曾哭着对他说:“我们是一家人。”他心软了,以为自己既能护住他们,也能守住这段感情。
现在,他只想喘口气,缓一缓状态,等待系统判定安全区生成。只要再撑十分钟,令牌就会自动绑定,谁也夺不走。
他把令牌递给苏晚晴。
“你先拿着,”声音嘶哑,“别让人碰。”
苏晚晴接过,指尖微颤。她二十三岁,面容清秀,马尾辫,米白色风衣还算整洁。她是他的女友,也是他曾经最想守护的人。
她低头看着令牌,没有看他。
林凡靠墙坐下,闭目凝神。意识模糊,身体像被火烧过又冻透。他竭力集中精神,试图进入冥想,哪怕只回一点蓝也好。
脚步声就在这时靠近。
是苏浩,苏晚晴的弟弟,二十出头,矮壮身材,满脸痘,眼神总带着不屑。林凡在游戏里出名时,他就冷嘲过:“不过是运气好,现实里谁厉害还不一定。”
此刻,苏浩手里握着一把短匕,刃口泛着幽蓝——淬了毒。
林凡猛地睁眼,却来不及反应。
匕首刺进右肩胛,深入骨缝。剧痛炸开,麻痹感随即蔓延。他想喊,却发不出声。视野摇晃,心跳紊乱。
“你干什么!”他在心里怒吼。
苏浩拔出匕首,又狠狠扎进他左肋。更深。
“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苏浩咧嘴笑,“你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不过就是个穷屌丝。”
又有脚步声响起。
苏建国走来,五十岁上下,头发半白,穿着笔挺的灰色夹克,手腕上戴着林凡从死人堆里扒下来修好的智能表。他是苏晚晴的父亲,国企退休干部,精明势利,凡事以家利为先。这七天,他没对林凡说过一句谢谢。
“令牌本该归我们家,”苏建国语气平静,像在安排房产,“你完成了使命,该退场了。”
林凡瞳孔紧缩。
张兰也来了,苏母,胖脸浮肿,还系着围裙,像是刚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她盯着林凡嘀咕:“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也该你为我们牺牲了。”
林凡想笑,却咳出血沫。
他看向苏晚晴。
她站在三人身后,低头看地,手指紧攥着令牌。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吃苦。”
没有眼泪,没有犹豫,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告别。
林凡明白了。
这七天,每一次他挡在前面,每一次拼死拿到资源,换来的不是感激,是算计。他们早计划好了,等他耗尽价值,就联手做掉他,鸠占鹊巢。
愤怒如岩浆灌入心脏。
他曾在游戏里屠城斩神,万人之上,如今却被最信的人用最脏的方式背刺。
毒性扩散更快,四肢冰冷,意识剥离。他想站起来,哪怕扑上去咬断谁的喉咙,身体却已不听使唤。
只有眼睛还能动。
他死死盯着苏晚晴,目光如刀。
她终于抬头,与他对视一瞬。
那一眼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更没有爱。
只有恨。
纯粹、灼魂的恨。
他不甘。不该死在这里。还有太多事没做,太多谜没解。世界为何降临?游戏机制从何而来?幕后是谁?
但都来不及了。
意识沉沦,如坠深渊。最后看到的,是苏建国接过令牌,低声下令:“处理干净,别留痕迹。明天建新据点。”
黑暗吞没了他。
可在彻底消散前,那股恨意未曾消失。
它沉淀下来,凝成一根刺,扎进精神深处。
肉体死亡,意识停滞。
恨意仍在那里。
如同不灭的烙印,悬于虚无,等待一个逆转的契机。
地上,林凡的身体歪倒柱角,双眼未闭,血从嘴角渗出。苏浩踢了一脚,嘿嘿笑:“死了吧?这下踏实了。”
苏晚晴没说话,转身走向角落,把染血的令牌收进包中。
风吹过裂缝,卷起一张旧报纸,擦过林凡的脸颊,飘向黑暗。
时间静止一瞬。
然后,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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