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冰冷的弧度如淬毒的刀锋,在昏暗中一闪而逝。
半小时后,基地的战术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如铁。
无人机传回的最后影像,清晰地标记出了吴庸撤退后留下的车辆辙痕,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点——东郊,那座早已废弃的警备局大楼。
“这是个陷阱。”凌霜率先开口,声音清冷,“他故意留下痕迹,就是想引我们过去。那里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我知道。”陈默的手指在电子地图上划过,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我们没得选。被动防守,只会让我们像被困在笼子里的老鼠,任人宰割。”他猛地一敲桌面,地图上的一个点被放大,“他们以为我们在守,其实,我们可以攻。”
“攻?我们连对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一旦主力出动,基地位置就会彻底暴露!”凌霜的情绪有些激动,这是她仅存的家,她不能容忍任何风险。
陈默没有反驳,只是将地图切换到城市主干道视图。
三条粗壮的红色线条在警备局大楼的位置交汇。
“看这里,”他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清道夫的所有活动,都围绕着这三条主干道。这说明他们在维持一条至关重要的运输线——要么是运送掠夺来的物资,要么……是运人。”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凌霜身上:“我们等不起。只有炸了它,打乱他们的节奏,我们才能争取到喘息的时间。”
沉默在会议室里蔓延。
最终,凌霜紧咬的嘴唇松开,缓缓点头。
共识达成。
计划迅速成型:由身手最敏捷、最擅长伪装的阿七,扮作流浪的拾荒者先行潜入侦查,主力部队则在夜幕的掩护下,发动雷霆突袭。
作战指令下达后,基地迅速运转起来。医疗组检查装备,通讯兵调试频道,阿七坐在角落,任由化妆师用油彩在他脸上涂抹出风霜刻痕与溃烂疤痕。他接过一枚米粒大小的微型摄像机,轻轻含进舌底,低声说:“两小时内回信。”
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废墟的地平线。
黄昏时分,阿七佝偻着背,将自己混入了一支被清道夫武装押送的俘虏队伍中。
他成功进入了那座警备局大楼,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视觉上,地下空间被彻底改造,锈蚀的钢梁垂落如断裂的肋骨,头顶几盏残破的日光灯管滋滋闪烁,投下斑驳跳动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尿液和某种腐烂有机物混合的腥臭,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湿漉漉的破布。脚下踩着的水泥地面黏腻滑脚,不知是积水还是干涸的血迹。
听觉中,远处传来金属栅栏被踢响的哐当声,夹杂着低沉的呜咽与锁链拖行的刮擦声,如同地狱边缘的回响。通风管道深处,老鼠窸窣窜动,偶尔一声尖叫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无声的东西吞噬。
触觉最为刺骨——当他贴墙潜行时,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面刮蹭着手臂,掌心渗出冷汗,指尖微微发麻。一次送水途中,他经过一个铁笼,一名幸存者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角,那只手瘦得只剩皮包骨,温度低得不像活人。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据点,而是一个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拘押中心。
一排排冰冷的铁笼里,关押着数十名幸存者。他们大多神情麻木,手臂上都烙印着特殊的基因标记,皮肤焦黑处还冒着微弱的青烟,散发出蛋白质烧灼的焦味。
一面斑驳的墙壁上,用猩红的油漆写着一行大字:“劣等清除名录”。颜料未干透,顺着墙缝缓缓滴落,像凝固的泪。
阿七强忍着心中的寒意,借着一次送水的机会,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潜入更深处。
在一间紧锁的审讯室外,他通过门缝看到了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凌家族谱,泛黄的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几乎全被狰狞的黑线划掉,墨迹深陷纸面,仿佛每一笔都浸透怨恨。唯独一个名字,被鲜红的记号笔重重圈出,旁边用潦草的字迹标注着——“S级毒素样本”。
那个名字,是凌霜。
阿七喉结滚动,舌尖抵住藏匿相机的牙龈,强迫自己冷静。他迅速拍下画面,就在准备撤离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皮靴踏在金属格栅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一个翻身钻进了身旁满是灰尘的通风管道。
管道内狭窄逼仄,金属壁上积着厚厚一层灰絮,每一次挪动都扬起呛人的尘雾。他的膝盖磨破了裤管,摩擦着冰冷的铁皮,火辣辣地疼。远处巡逻队的手电光柱扫过,他屏住呼吸,连睫毛都不敢颤动。
躲进一处坍塌的地铁站后,阿七咬破手指,将相机芯片藏入伤口。直到卫星信号短暂扫过头顶,他才激活加密信道,发送了三帧压缩影像。五分钟后,回复代码亮起:【收到。计划不变。】
敌人将在明天,押送第一批“实验体”,前往议会的神秘机构——第七处。
夜色如墨,杀机暗藏。
陈默并未选择从正门强攻,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站在远处的高地上,看着手腕终端上闪烁的红点,那是他白天让无人机悄悄采集到的生物信息素。
“白天让无人机不只是采样,”他说,调出一张热成像图,“我还顺带扫描了地底的管线分布。这栋楼用的是二十年前的老系统,燃气主阀就在西侧外墙下方,供气支线埋在B7维修通道——老式管网,一旦定向引爆,连锁反应足够掀翻半边建筑。”
他将这些信息素数据加载到一架诱饵无人机上,随后轻轻按下启动键。
无人机如鬼魅般掠向警备局外围的丛林,释放出一种特殊频率的声波和气味混合信号。
“这不是普通的气味,”陈默低声解释,“我提取了昨夜击杀的犬王腺体分泌物,混入少量我们的血液样本。对幽影犬来说,这就像是‘陌生强者入侵领地’。”
几分钟后,黑暗的林中亮起一双双幽绿的眼睛,低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白天被重创的幽影犬群,在它们的新犬王“灰尾”的带领下,被这股充满了挑衅意味的信息素彻底激怒。它们将警备局的营地当成了新的入侵者。
“嗷呜——!”
狂暴的兽群冲向了清道夫的外围防线。哨兵们惊慌失措地开火,枪声和兽吼撕裂了宁静的夜空,火光映照出犬齿间飞溅的唾沫与喷涌的鲜血。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犬群吸引的瞬间,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按下了另一个按钮。
“引爆。”
轰!轰隆!
预先埋设在警备局外墙下的数段燃气管道被同时引爆,剧烈的爆炸掀起冲天火光,高温气浪卷起碎石与燃烧的残骸,连锁反应瞬间点燃了半边建筑。浓烟滚滚升腾,夹杂着塑料熔化的刺鼻气味,火舌舔舐着夜空,将整片废墟染成橙红。
火海将混乱推向了顶峰。
“铁骑01,突入!”
陈默一声令下,他身后的重装机甲引擎轰鸣,履带碾过瓦砾,趁乱冲入防御缺口,直扑主控室。
在守卫惊骇的目光中,机甲掌心的刺刃弹出,带着刺耳的电流声,精准地切断了整栋建筑的电力中枢。
滋啦——!
光明瞬间被黑暗吞噬,应急灯闪了几下,彻底熄灭。只有火焰在走廊尽头跳跃,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我去救人!”凌雪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一丝急切。
不等回应,她的身影已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冲入牢区。
右臂之上,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寒气四溢,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霜雾。冰刃成形的刹那,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如同冬夜冻湖初裂。
面对闻声而来的巡逻队员,她手起刃落,极寒的冰霜冻结了他们的关节,骨骼发出细微的脆响,士兵们在剧痛中瘫倒在地,呼出的白气在脸上结出霜花。
与此同时,凌霜的十指在便携式终端上化作残影,她成功黑入了警备局陈旧的警用系统,海量的数据如瀑布般涌入她的处理器。
在无数废弃的档案中,她发现了一段经过多重加密的录音。
破译成功的瞬间,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吴庸只是枚棋子,记住,真正下令灭掉凌家的,是‘第七处’那位代号‘鸦首’的高层。”
鸦首!
凌霜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微微颤抖,额角渗出冷汗。记忆深处,童年那一夜的火光与惨叫仿佛再次浮现,耳边似乎又听见母亲临终前嘶喊她的名字。
就在这时,远在另一处指挥的吴庸似乎察觉到了数据异常,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服务器的物理自毁程序。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基地,防火门轰然落下,液压杆发出沉重的泄压声。
“来不及了!”凌霜急道。
“来得及!”陈默的声音沉稳如山。
他的机甲推进器猛然过载喷发,炽热的蓝焰喷射而出,灼烧着地面瓷砖。他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硬生生撞开了正在闭合的防火门。
在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他冲到主机架前——那是一台老旧的机械服务器,独立硬盘插槽仍保留着二十年前的设计。他一把拽断电源线,将核心硬盘扯下,塞进背后的防磁战术背包,转身低喝:“走!”
撤离的最后时刻,陈默经过吴庸那间还没来得及烧毁的办公室,随手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压在了桌面的烟灰缸下。
纸条上,用碳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驾校标志。
归途的机甲上,夜风呼啸,吹动凌雪的发丝,拂过她仍带着寒霜的脸颊。她靠在陈默的机甲肩部,看着远处仍在燃烧的火光,轻声问道:“你会帮我们……帮凌家报仇吗?”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片染红了夜空的火,嘴角微微扬起:“我不是为了你们出手的。”
凌霜挑了眉,有些意外。
“我是因为——”陈默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霸道,“有人敢半夜炸我家的门,就得做好我反手把他家祖坟都炸了的觉悟。”
话音落下的瞬间,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系统界面上,一行无声的提示悄然刷新:【隐藏任务线·凌家复仇】进度已更新:85%。
而在数百公里之外,戒备森严的议会高塔顶端,一名始终坐在阴影中、脸上戴着冰冷乌鸦面具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仿佛透过无尽的空间,看到了那片燃烧的废墟,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启明节点……终于动了。”
回到基地,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获救的幸存者被暂时安置在备用隔离区,凌霜则立刻投入到对那块硬盘的数据破解中。
陈默脱下作战服,走向基地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扇厚重的合金铁门,是整个基地的核心禁区。
当初选址建基地时,工程队曾在这片地下挖出一扇无法打开的合金门,上面刻着不认识的符号。陈默亲自下令封死入口,并安装了三级电磁锁。
他刚走到门口,正要输入密码,动作却猛地一顿。
铁门下方紧闭的缝隙中,正透出一丝忽明忽暗的诡异蓝光,如同某种沉睡之物,悄然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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