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工推开会议室大门的瞬间,一股夹杂着汗水与焦糊味的紧张空气扑面而来——那是电路过载后金属熔化的刺鼻气息,混着众人屏息凝神时渗出的冷汗,在密闭空间里发酵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门轴发出一声干涩的呻吟,如同某种预警的低吼,划破了死寂。
他顾不上擦拭额头滚落的汗珠,指尖因长时间握持终端而泛白,径直将一台布满划痕的军用设备接入投影接口。幕布“啪”地亮起,幽蓝的光映在每一张紧绷的脸上,像极夜中唯一的光源。整个启明营的核心成员都将目光投向了他,呼吸声几乎同步停滞。
“来了。”陈默的声音低沉,如地底传来的震动,打破了这层薄冰般的沉默。
复杂的数据流和波形图如瀑布般刷过屏幕,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嗡鸣,仿佛系统本身也在不安地喘息。王工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时带起一阵酸涩的压迫感,他指着其中一段被标红的异常频率,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找到了!昨夜EMP攻击的残留数据分析出来了。冲击波频率……与昨晚同一时间段,议会电信塔发出的信号源完全一致。”
听觉上的寂静骤然降临——没有惊呼,只有十几道倒吸冷气的声音汇成一片细密的嘶响,像是风掠过枯叶堆。
这意味着,攻击者并非什么野路子的拾荒者势力,而是来自人类最后的权力中心——议会。
“不仅如此,”王工加重了语气,切换到另一张对比图,指尖在屏幕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更关键的是,对方使用的通讯协议,是我们启明营内部才装备的‘启明协议’标准频段。”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我们曾怀疑早期撤离时代码泄露……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那次事故导致核心协议落入议会手中。”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进每个人的心脏。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能单方面接收我们的所有信号,甚至……可以模拟系统指令,直接对我们的设备下达命令。”
这个结论像一块巨石砸入深潭,激起千层浪。指尖敲击桌面的咔哒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有人无意识咬住牙关的咯吱声,在这一刻全都清晰可闻。
如果敌人能模拟系统指令,那整个启明营的防御系统在他们面前就形同虚设。
林晚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却毫无知觉,一个最不敢想的念头脱口而出:“模拟系统指令……那会不会是……另一个你,也活下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扎破了真空,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有人,包括冷静的凌霜在内,都下意识地看向陈默。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却又无比契合眼前的诡异局面。
陈默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慌,反而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如同寒冬里冻结的刀锋,寒光凛冽。
“我不怕有第二个我。”他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声音低得几乎融入背景噪音,“我怕的是,那个‘我’,比我更早地听懂了系统口中的‘真话’。”
“真话”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唇齿间几乎未作停留,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重量,仿佛从深渊底部传来回音。
凌霜没有纠缠于这个玄之又玄的问题,她站起身,战术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声,将一张巨大的手绘地图摊在会议桌中央。羊皮纸边缘卷曲,墨迹晕染,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肃杀气息。
地图上,三个红圈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呈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布局,而三角形的中心,赫然正是议会所在的铁锈主城。
“这是我们目前已知的,三处‘启明节点’的位置。”凌霜的指尖在三个红圈上依次点过,触感粗糙的纸面留下微不可察的划痕,“它们绝不是随机选址。”她用战术笔将三个点连接起来,笔尖划过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跃然纸上。
“你看,这是一个标准的围剿阵型。而你的基地,启明营,”她的笔尖重重地落在了地图边缘的一个小点上,墨点瞬间扩散,“很可能,就是整个计划中,最后一枚尚未归位的活子。”
陈默的视线死死锁在图纸上,瞳孔中倒映着那个致命的三角,仿佛能看到无形的命运之网正缓缓收紧。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决绝的光芒,一道出人意料的命令从他口中发出:“王工,立刻带人去把基地的净水循环装置,改造成大功率信号发射塔。用‘方舟’频段,向外反向广播一段伪装成系统崩溃前最后自检的日志流,夹杂着α级权限激活的碎片数据。”
“我们要让他们以为我们的主控系统正在失控边缘自动触发全局唤醒协议。”王工瞬间会意,语速飞快地补充。
“啊?”阿七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指缝间还残留着昨夜检修留下的油污,满脸困惑,“老大,这有啥用啊?不是主动暴露我们吗?”
陈默的嘴角缓缓扬起,勾勒出一抹猎人般的笑容,喉结微动,吐出两个字:“钓鱼。”
他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像是冬夜里刮过废墟的风,吹熄了最后一丝侥幸。
“既然他们那么爱监听,那就让他们听个够——也顺便听一听,什么才叫做,正版指挥官的怒吼。”
命令一下,整个启明营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命令下达后的三十六小时里,启明营的地底深处始终亮着不灭的焊光。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金属烧灼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焊枪喷射出的蓝白色火花四溅,落在防护服上发出“滋”的轻响;键盘敲击声如同战鼓般不曾停歇,技术人员的手指在触控板上飞舞,仿佛在演奏一首末日交响曲。
夜幕降临,陈默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启明营所有外部的照明灯光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吞没营地,仅余远处戈壁上星月洒下的微光,在残垣断壁间投下扭曲的影。
所有战斗人员悄无声息地转入地下掩体,脚步轻得如同鬼魅,连呼吸都被刻意压低。地面之上,只留下一台伪装成彻底报废的重装机甲残骸,孤零零地立在营地中央。扭曲的钢铁骨架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液压管断裂处滴落的冷却液,在地上积成一小滩黏稠的暗斑。
而在那残骸之下,数十个高灵敏度的震动传感器早已埋设完毕,如同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蛛网,每一根神经末梢都紧绷着,静候入侵者的脚步。
等待是漫长的煎熬。
皮肤表面因低温而起的鸡皮疙瘩、耳道内血液流动的嗡鸣、心跳撞击肋骨的闷响……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直到第二天黄昏,当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即将被地平线吞噬时,远方的戈壁上,一缕尘烟缓缓升起,随风飘散,如同死神的披风。
来了!
地下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吞咽的动作都停滞了。
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一辆漆黑的重型装甲车缓缓驶入视野,车身反射着血色夕阳,车身上喷涂着清晰的白色字样——启明03。
它在距离营地大约两百米的位置停下,没有丝毫冒进。
车门打开,数名身穿灰色工装的技术人员迅速下车,动作熟练地布设着各种精密设备。金属支架展开的“咔嗒”声、仪器启动的蜂鸣声,通过远程麦克风清晰可辨。
为首的一人手持多功能终端,对着启明营的轮廓仔细扫描,屏幕泛着幽绿的光映在他护目镜上。片刻后,他压低声音,通过头盔内置的通讯器向上级汇报:
“信号源确认,α级权限正在加载中,与情报吻合。总部刚回传加密验证,匹配度98.7%。建议立即进入,执行接管程序。”
得到许可后,这队人小心翼翼地向营地中央靠近。
他们的目标明确,直指那台看似毫无威胁的“报废机甲”,那里是模拟信号的核心发射点。
就在他们踏入机甲残骸十米范围的瞬间,陈默的指令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嗡鸣!
预设的震荡雷阵瞬间激活,一股无形的电磁风暴以机甲为中心,呈环形疯狂扩散!空气仿佛被压缩成实体,耳膜承受着剧烈的压力波动,连牙齿都在共振。
那些技术人员手中的便携式终端屏幕瞬间爆出一片雪花,所有电子设备在顷刻间被彻底瘫痪,芯片烧毁的焦臭味迅速弥漫开来。
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地面猛然裂开,碎石飞溅,伴随着液压杆的嘶吼声,庞大的铁骑01从地下缓缓升起,金属关节发出沉重的“嘎吱”声,如同远古巨兽苏醒。
那双猩红的电子眼在昏暗中亮起,如同地狱归来的审判者,精准地锁定了每一个惊慌失措的目标。
机甲外置的扩音器中,响起了陈默那带着几分戏谑的冰冷声音:
“各位,蹭网可以,但别忘了交物业费。”
混乱中,敌人开始仓皇后撤。一名技术人员在转身逃跑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基地核心建筑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微动了几下,像是在传递某种非电子的密语。
待敌人狼狈地消失在夜色中后,阿七带着人兴奋地冲出去打扫战场。
很快,他从一台被电磁冲击损坏、但核心数据尚存的终端里,艰难地恢复出了一段被层层加密的日志。
“……确认目标人格稳定,记忆封锁屏障依然有效。可继续执行诱导程序,使其完成最终的‘净化序列’。”
指挥中心陷入死寂。
陈默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迟迟未落。他忽然觉得喉咙干涩,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半晌,他闭上眼,按下确认。屏幕归于黑暗,如同吞噬了某个不愿面对的真相。
他拔出芯片,走到焚烧炉前,凝视着那团跃动的火焰。芯片边缘开始卷曲、发红,就像一段正在消逝的记忆。火焰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仿佛点燃了一簇来自过去的幽光。
“你说……”他低声问身旁的凌霜,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如果我根本不是陈默本人,而只是某个恰好拥有这张脸、这段记忆的替代品呢?”
火焰吞没了芯片,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而在他所看不见的系统界面最深处,一行冰冷的、无人察觉的新指令,正悄然刷新。
【主线任务·统一启明节点】即将发布。
晨雾尚未散尽,启明营外围那些残存的震动传感器,仍旧忠实地回传着昨夜敌人撤退时留下的、那道延伸向未知远方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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