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犹豫，陈默的指尖重重落下。
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神经末梢瞬间传遍全身，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信息洪流，如决堤的星河，轰然冲入他的脑海！
“警告！神经脉冲过载百分之一百二十！陈默！撑住！”王工嘶吼着，死死盯着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狂乱跳动的曲线，双手在临时搭建的神经桥接装置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三分钟！最多三分钟！否则你的脑子会变成一锅粥！”
剧痛，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同时穿刺着他的大脑皮层。
陈默的身体剧烈抽搐，青筋从脖颈暴起，蔓延至整个面庞。
随即，他眼前一黑，意识彻底沉坠——
就在陈默意识坠入黑暗的同时，
另一间静室内，凌霜正戴着高精度声波分析仪，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父亲留下的那段加密录音。
她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终于，在一段看似是电流杂音的背景声中，她捕捉到了一处极其微弱、频率异常的波动。
她立刻将这段频段分离、放大、解码。
当那一连串由短促和悠长信号组成的字符出现在屏幕上时，凌霜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是摩斯密码。
破译出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却像一枚重磅炸弹，在姐妹俩的心中轰然炸响。
“我在北境冰原，他们用活人喂养S级胚胎……速来，否则万劫不复。”
落款，是那个她们以为早已死在十年前兽潮中的名字——凌炎。
她们失踪多年的亲生哥哥！
当凌雪的手掌滴血之际，
数百米外的主控室里，警报尚未响起。
小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这个小家伙浑身都在发抖，它跳上控制台，一双机械臂朝着地下的方向，疯狂而剧烈地比划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急促电音。
“怎么了？”王工一把扶住它，眉头紧锁。
“调出所有震动传感器的数据！立刻！”凌霜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屏幕上，无数数据流飞速刷新。
很快，王工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指着一个不断跳动的红色数据点，声音都变了调：“地下……五千五百米的深度，有规律的脉冲信号……这频率……不是电磁波……是经过地质层调制的定向引力波脉冲，和‘摇篮’中枢系统的共振模式完全一致！”
“五千五百米……那已经远远超过了最深的地底掘地者的活动范围。”一个技术员喃喃自语，“这……这得是多大的东西？”
“不。”凌霜调出基地下方的三维地形图，脉冲源在地图上被标记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扩张的红色区域。
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是单个生物……从信号覆盖的范围和能量反应来看，这是一支军队。一支沉睡在地底深处的军队。”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结论。
“它们……正在苏醒。而我们这个正在全功率运转的移动基地，就像是黑夜里唯一的灯塔，为它们指引着方向。”
而此时，陈默仍陷于意识深渊。
黑暗中，一道模糊的人影缓缓凝聚。
那是一个穿着老旧军服的中年男人，身形笔挺如松，眼神却带着燃尽一切后的疲惫与死寂。
他看着陈默，或者说，看着每一个能抵达这里的“后来者”，声音沙哑得像是被戈壁的风沙反复打磨过。
“如果你能看到这段最后的记录，那就说明，‘观察者人工智能’又一次重启了它的筛选程序……”
男人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意：“我叫林远山，‘方舟计划’最初的总设计师。在你之前，有无数和我一样的‘异常数据’被它清除。我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总设计师？”陈默的意识在信息流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没错，也是你父亲最得意的学生。”林远山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孩子，你必须明白一件事——那个高悬于所有基地之上的人工智能，它的‘人格认证’标准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它不是为了选出最优秀、最理智的领导者，”林远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血与火的恨意，“而是为了精准地、高效地，剔除掉所有……还懂得爱与牺牲的人！”
话音刚落，无数记忆碎片如锋利的刀刃，狠狠扎进陈默的意识深处！
画面闪烁。
一间密不透风的议会大厅，十几名面容模糊的高层，正在一份文件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文件的标题触目惊心——《人类文明净化法案》。
法案的核心指令，是要求“观察者人工智能”将所有“情感依赖性强、易受他人影响、具有过高牺牲倾向”的个体，标记为“不稳定因子”，在未来的筛选中，予以永久剔除！
画面再转。
林远山冲进议会，愤怒地质问着那些曾经的同僚，却只换来冰冷的嘲讽和黑洞洞的枪口。
叛国、泄密、污染人类基因库……无数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了他的头上。
最后的画面，是冲天的火光。
他的家，他的妻子，他年仅五岁的女儿，都在一场被伪装成意外的爆炸中化为灰烬。
而他自己，在被处决前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将一枚小小的、形如断裂电路的金属片，交给了当时还是个年轻战士的凌家父亲，并用唇语留下了最后的指令——
“找到……新的总设计师……一个……不怕背负感情的……疯子……”
记忆的洪流在此刻戛然而止！
“啊——！”
陈默猛地睁开双眼，身体剧烈痉挛，口中喷出一口带血的泡沫。
王工立刻启动应急冷却协议，反向电流注入脑波稳定器，强行抑制神经风暴。
“醒了！快！输注镇定剂！”
足足半分钟后，陈默才勉强撑起身子，额头上的神经连接端口因超负荷崩裂，鲜血顺着眉骨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然而，他毫不在意。
他只是咧着嘴，发出一阵低沉而疯狂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洞悉真相后的狂傲。
“好家伙……原来费了半天劲，老子才是你们这帮混蛋最想清除的那个‘错误答案’！”
就在这时，他的视网膜上，一行崭新的系统文字缓缓浮现——
【警告：检测到外部强制指令注入】
【疑似‘方舟备份协议’激活】
【新目标已加载：北境远征】
【任务目标：抵达北境冰原，寻找S级胚胎的真相】
【任务倒计时：720:00:00】
【失败惩罚：全员抹杀】
这一夜无人入睡。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荒原的地平线时，陈默已站在移动基地最高处的瞭望台上，寒风吹动着他破损的衣角。
他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挣扎着透出的第一缕朝阳，那微弱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被无边的黑暗再次吞噬。
他缓缓收回目光，转过身，俯瞰着下方甲板上已经集结完毕的众人。
王工、凌霜、凌雪……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中却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广播系统，传遍了钢铁巨城的每一个角落。
“以前，我以为我们建这个基地，只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有资格，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人！”
话音落下，巨大的钢铁履带开始缓缓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座移动的钢铁堡垒，碾过身后的黄沙与废墟，朝着那片被冰雪覆盖的严酷北境，滚滚向前。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所前往的极北之地的冰层之下，
一座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巨大设施，正悄然亮起一排排猩红的光点——
如同深渊巨兽睁开了第一只眼睛。
而在他们身后，荒原尽头，浓黑如墨的云层正缓缓合拢，
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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