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工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中带着一丝颤音，仿佛触碰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禁忌。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中剧烈闪烁，显然正竭力在记忆的废墟中搜寻着答案。
然而，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三人已经走到了隧道尽头。
一扇厚重到令人窒息的钛合金大门，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将前路彻底封死。
门体表面光滑如镜，却在岁月的侵蚀下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色泽，指尖划过时能感受到细微的氧化颗粒附着其上，发出沙砾般的摩擦声。
一股金属锈蚀与潮湿岩壁混合的冷腥气弥漫在空气中，鼻腔里泛起淡淡的铁锈味。
门侧，一个幽蓝色的凹槽静静地嵌在那里，像是某种高科技的识别装置，在微光下泛着水波般的涟漪。
而就在大门最醒目的正中央，镌刻着一行冰冷而清晰的铭文——启明02号节点。
那字体是深蚀入金属的冷灰色，边缘锐利得几乎割裂视线，映着头顶应急灯忽明忽暗的红光，像是一道来自过去的判决。
“启明？”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我昨天才给营地起的名字吗！”
声音在隧道内回荡，夹杂着轻微的混响，仿佛连空气都在嘲笑这份巧合。
“老大，你……你别吓我，”阿七使劲挠了挠头，满脸困惑，指缝间传来头皮被指甲刮擦的刺痒感，“难道咱这营地还是连锁的？咱们是分店？”
他说这话时，脚边一块松动的碎石滚落，清脆地撞在墙上，余音久久未散。
就在这时，王工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近乎虔诚地抚过那冰冷的铭文。
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直刺骨髓，他打了个激灵，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球里倒映出前所未有的惊骇与狂热：“我……我想起来了……‘启明’！是‘启明计划’！”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陈默，声音嘶哑而激动：“这不是什么应急系统！这是灾难前由最高层秘密推进的城市最终自救项目！传闻中，他们在全国范围内，依托城市地下的超级工程，秘密修建了十二座可以完全独立运行的地下基地！每一座基地都拥有独立的能源、生产和武装能力，由一个名为‘盘古’的超级人工智能进行统一调度……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从未被启用的疯狂构想！”
陈默的大脑一片轰鸣，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低频电流在颅内震荡。
他呆呆地看着那扇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个温热的基地核心模块——掌心贴着它的外壳，能感受到内部微弱但稳定的脉动，像一颗沉睡多年后重新搏动的心脏。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步上前，尝试着将核心模块靠近了门侧的生物识别槽。
嗡——
就在模块靠近的瞬间，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束从凹槽中射出，如水波般从上到下扫过陈默的全身。
皮肤表面掠过一阵微麻的静电感，发丝轻颤，仿佛被无形之风拂动。
整个过程不过两秒，紧接着，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女声，清晰地回荡在隧道之中：
“身份验证通过。权限等级：α（阿尔法）级指挥官。欢迎归来，陈默。”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阿七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怪响；
王工更是如遭雷击，结结巴巴地喊道：“α……α级？！这……这不可能！那是……那是整个‘启明计划’总设计师才拥有的最高权限！”
陈默自己也彻底愣住了，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总设计师？
自己明明只是个在和平年代为了生计奔波的驾校教练，什么时候成了这种科幻电影里才有的角色？
无数个疑问如同沸水中的气泡，疯狂上涌。
但他知道，现在绝不是表露震惊的时候。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万丈狂澜，故作镇定地耸了耸肩，对身后目瞪口呆的两人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看来我不光是继承了店面，还顺便继承了工号？”
轰隆隆——
沉重的金属摩擦声撕裂寂静，那扇封闭了二十年之久的钛合金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股混合着臭氧与金属冷却液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久未流通的沉寂味道，钻进鼻腔，刺激得眼角微微发酸。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通道入口处整齐排列的压力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逐一亮起，如同迎接归人。
脚下是防滑合金地板，纹路清晰，竟无一丝灰尘，鞋底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空旷中形成节奏。
陈默抬头望去，头顶的穹顶高得看不见尽头，隐约可见通风管道如血管般纵横交错，冷凝水偶尔滴落，“啪”地一声砸在金属板上，激起一圈涟漪般的回音。
再往前，左侧是能源中枢，绿色指示灯规律闪烁，低频的电流嗡鸣持续不断，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呼吸；
右侧则是维修车间，机械臂静默悬垂，工具整齐挂列，油渍未干，仿佛主人只是暂停工作片刻便匆匆离去。
当他们终于踏入主厅，那台T2突击型机甲才真正显露全貌——破军01，黑甲如渊，炮口幽深，宛如沉睡的战争之神。
装甲表面反射着流动的冷光，肩部双联装火神炮的炮管内壁漆黑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
就在陈默的目光被“破军”吸引的瞬间，他手中的基地核心模块微微一震，一道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脑海：
【检测到兼容装备，是否接收‘T2突击型机甲-破军’制造蓝图并进行本地化生产配置？】
这还用问？
“是！”陈默毫不犹豫地在心中默念。
核心模块立刻光芒大盛，开始与基地的中央电脑进行数据同步。
与此同时，另一道信息流紧随而至，是仓库的自动清点结果：
【高能聚变电池×20（采用氦-3惰性封装技术，理论待机寿命三十年以上）、T2级复合装甲板×50、军用级营养膏×500箱（真空氮封保存）、高精度净水滤芯×100箱……】
物资之丰富，远超他们的想象！
光是这些东西，就足以支撑整个启明营地平稳运转大半年！
“老天爷啊！这够咱们吃五年！”阿七抱着一箱营养膏咧嘴大笑，连蹦带跳，纸箱边缘硌得他手臂发痒也不在乎。
王工则蹲在控制台前，手指颤抖地点着屏幕：“还在运行……全都活着！这简直是奇迹！”
就在这时——
嗡！！！
所有灯光骤然转为暗红，尖锐的蜂鸣声划破长空！
主控台屏幕猛然亮起，未经操作便弹出全息投影，影像边缘闪烁着红色警告框：【紧急日志·加密等级S级·仅限α权限解锁】
显然，这不是普通的监控回放，而是一段被深锁二十年的终极指令。
画面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身穿白色研究服的男人背对镜头，站在一块巨大的数据屏幕前。
他的声音通过处理，显得沙哑而疲惫，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段记录，说明‘启明计划’最后的火种，已经被重新点燃。”
“我是首席工程师陆远，陈默，我也是你的……导师。”
陈默浑身一震！
画面中的男人缓缓说道：“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任何事了。灾难爆发前三个月，你主动接受了最高等级的记忆封锁与人格重塑手术。因为你，我的学生，你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统治世界的‘议会’，早已和那个妄图清洗世界的‘隐世组织’暗中勾结。他们策划了这场全球性的灾难，目的就是为了摧毁旧有的一切，在废土之上，重启他们渴望的权力结构……”
“而你，是唯一掌握了可以阻止这一切的证据，并且能够启动‘启明计划’的人。”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画面破碎成无数数据流，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默呆立在原地，太阳穴突突直跳，耳鸣不止。
无数混乱的画面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刺眼的无影灯、冰冷的手术台、不断跳动的数据屏、响彻云霄的红色警报……他猛地伸出手，扶住身旁的控制台，才勉强稳住身形，额头上冷汗直流，掌心黏腻湿滑。
“老大，你……你还好吧？”阿七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和恐惧，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默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迷茫与震惊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令人心悸的冰冷与锋锐。
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夹杂着自嘲与杀意的冷笑。
“好得很。”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原来，我不是运气好绑定了什么系统……我本来就是它的主人。”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双手在主控台的虚拟键盘上疾速敲击，一连串复杂的指令被瞬间输入。
“启动全域扫描，给我查找其他‘启明节点’的备用信号！”
巨大的全息地图在控制台上方展开，代表着“启明02号节点”的蓝色光点闪耀着。
几秒钟的扫描过后，地图上，三个极其微弱的红色光点在百公里范围内的不同区域闪烁起来。
全息地图的镜头被无限拉远，展现出这片广袤的废土。
地下的“启明02号基地”宛如一颗深埋的星辰，点亮了无尽的黑暗。
地图上，“隐世组织-亚洲区总部”七个字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燃起，但他很快压下了它。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心中默念。
三百公里外的营地里，还有上百双眼睛在等待水源，有孩子蜷缩在漏雨的帐篷下，有老人因脱水而陷入昏睡……
当他目光扫过那一排排崭新的净水滤芯时，指尖轻轻拂过包装箱上的标签，触感冰凉而坚实。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尚未开始。
当务之急，是先让所有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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