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屋的狼藉,一身疲惫的温洵险些站立不稳。
殿下,出事了?
“大人,其他屋子没有人,院外地上有血迹。”随行侍卫卓毅神情凝重,禀报道:“按血迹的凝固程度,应该是昨晚发生的打斗。”
见他神情犹豫,温洵沉着声道:“说。”
卓毅:“是,从打斗痕迹来看,应是有刺客深夜潜入殿下屋子,殿下警醒,用被子阻挡……这屋中有高手打斗的痕迹,属下推测应当不是殿下,而是有第三个人,房门上的剑痕显然是从外而入的。”
温洵点头:“依皇城司所呈情报,殿下并不会武。”说着,修长的手指点在房门一条细缝上,呢喃道“第三个人,是来救殿下的,还是……”
这点卓毅也答不出来,第三个人虽然跟刺客打起来,看着像是救殿下的,但还有一种可能,两人打起来是因为争着抓或是杀殿下。
院子的地面上有一滩很醒目的血迹,卓毅用手比了比,脸色越发沉重。
摆摆手,不用卓毅说下去,温洵围着那滩血迹走了一圈,温润眉眼像是蒙着层淡霜。
突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疾步朝屋内走去,自己在狼籍的屋内翻找起来。
“大人,您在找什么,告诉属下,属下们来找。”
温洵不语,只是一味地翻找。
半响,他满头汗水直起身,并没有找到东西,蹙起的眉峰却是舒展开来。
“秦姑娘,季某在香雪楼等候姑娘已久,不知姑娘……”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慵懒如风无羁的笑声,温洵抬步走出屋,与推开院门而入的季云潇四目相对。
季云潇脸上的笑容猛地收敛,又缓缓展开弧度,双手合拢,微微弯腰行了一礼,拉长着音调:“温太傅。”
“你是……”温洵沉敛如静水深流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不动声色的审视。
无声的沉静,侍卫们精神绷紧,右手已放在了刀柄之上。
“你是国公府季三郎?”
“太傅竟识得小子?是三郎的荣幸。”季云潇眼尾微微上挑,明知故问道:“不知太傅大人怎么会到此穷乡僻壤?”
他虽笑着,但眉心却折着道浅浅的痕迹,目光总是往屋里飘去。
温洵淡淡一笑,却是不答反问:“三郎识得此处的秦姑娘?可知她在知处?”
“她不在家里?”季云潇脸色霍然大变,竟是不顾失礼及满院带刀的侍卫,冲进屋子。
铮!
刀出鞘!
温洵抬了抬手,侍卫们这才归刀入鞘,卓毅紧握刀柄,朝温洵靠近,以便更好的保护。
国公府季三郎人虽不在京都,名声却响亮。
此人,危险。
季云潇很快就出来,眼底已不见笑意,嘴角的弧度是怒极反笑。
“秦姑娘是自己离开的,呵,她骗了我。”最后四个字,明显能听得出磨牙声。
原本他是一直守在这附近,昨晚才能及时英雄救美,不想在将杀手尸体带走时,竟跳出来两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想要夺走尸体。
那两个黑衣人武功很高,他和随从被逼得且战且退,好不容易才把人摆脱。
今早回到城里,想着与她约在香雪楼,便直接去赴约,却一直等不到人,这才找过来。
他竟没想过,她会是在骗他。
怪他太过自信。
她早就准备好了跑路,说什么要报答救命之恩,不过是在麻痹他而已。
只是,他是在何处露了破绽?
“昨晚那人是你。”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
温洵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被气昏头的季云潇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反应过来,装傻:“三郎不懂太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温洵转头对卓毅吩咐道:“马上去城内的车马行等地方查一查,今早有没有女子去租借马车出远门。”
“是。”卓毅看了季云潇一眼,领命带着几个侍卫离开。
“你怎么知道她出远门?”
话刚问出口,季云潇就反应过来,他真是被她给气得,脑子都不会转了,竟在温洵面前丢脸。
温洵虽然不知道秦昭宁昨日的壮举,但知道她昨夜遭遇刺杀,再从他愚蠢地泄露出来的三言两语,立刻就推算出她必然是出了事而逃跑,既然逃了,自然是要逃远。
一个弱女子出远门,总不可能靠两条腿吧。
“殿下出了何事?”
季云潇正懊恼着,温洵又再次猛不丁出声。
这次他反应倒是快,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便将欲出口的话化为抹邪肆的笑容。
这抹笑容又在瞬间化为泡影,一声悠悠的叹息自嘴角溢出。
“温太傅,名不虚传,季某甘拜下风。”季云潇敛了神色,拱手深深一拜。
久闻其名的两人,初次见面,季云潇终究逊了一筹。
“太傅若是早来一天,殿下就不用受罪了,哎。”他的语速放得极慢,调子拖得长长的,听得守在一旁的两名侍卫都忍不住想打人。
温洵不受影响,始终淡然平和,纵是一身疲惫与风尘,亦不减半分温润矜贵。
阳光穿过院里的藤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随着时间流逝,在地面轻轻摇曳。
“大人,找到殿下行踪了。”卓毅很快就回来,后面的侍卫带着一个人,正是早上驾驶着马车,载着秦昭宁出城的车把式。
温洵回头,唇角惯有的柔和弧度已经消失不见,下颌线绷紧,没有半分凌厉感,却透着一种克制的沉郁,周遭的空气仿若凝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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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宅。
穆母坐在亭子里,旁边两个丫环伺候着,桌上摆着以往她整年也难得吃上的瓜果,她的眉间却紧拢着,透着股优郁。
回廊处传来脚步声,声音有些大引起她的注意。
“那边发生什么事?”
疑惑起身,走出亭子,就清楚地看到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拖着一个女子从亭前走过。
那女子双脚无力地被拖着走,头低垂着,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容貌,但那一身衣裙却是眼熟得很。
穆母心头一跳,忍不住上前两步,恰在此时,那女子似是有清醒的迹象,低垂着的头动了动,向上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