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又叫清芊端热水来,准备给他清洗伤口、敷药包扎。
谁知裴煜却往后缩了缩身子。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破点皮而已,过两天就好了。你还是先去陪你哥哥吧,他难得来看你一趟,别让他等太久。”
她没理他推拒的话,自顾自调起药膏。
“我哥哥有人伺候,丫鬟婆子围了一圈,用不着我管。再说了,既然你都知道我哥哥曾和魏家姑娘定过亲事,那你也该知道,我是跟着娘改嫁进陆家的。名分上是兄妹,实际上并无血缘。之前三年我一直照顾他,日夜守在床前煎药喂饭,家里人就误以为我喜欢他。”
“所以我这次来山庄,本就是为了避开风言风语。要是现在还总跟他见面,只会惹出更多闲话,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不想嫁给你哥哥?”
裴煜听得一愣,眸光微闪,语气都有些迟疑。
宋晚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药勺停在半空。
随后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裴煜皱了皱眉,眸色沉了几分。
“可我方才听你们说话,你哥哥明明很在乎你。说不定他是真心想娶你呢?你一个姑娘家,照顾男子整整三年,这些事传出去,名声上总有影响。京城那些大家族最讲究这些。若你能嫁过去,不但能堵住外人的嘴,还能名正言顺地做当家主母。”
这时,宋晚渺已经把药膏调好了。
浓稠的黑色药泥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
她正要去拿搁在一旁的干净纱布,手腕却被裴煜轻轻地拦了一下。
她头也没抬,只淡淡回了一句。
“公子不懂,我哥哥心里早就有别人了。他现在的反应,不过是……因为我突然不再像从前那样照顾他,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罢了。”
昨天她去山庄的路上,来回想了好多遍,越想越觉得,也就只有那个原因。
所以今天见了陆清渊,她才故意表现得更冷淡些。
再过几天,等他慢慢习惯了这种距离感,应该就不会再频繁找她了。
或许,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
“麻烦你转个身。”
那片碎瓷扎在后腿的肌肉上,位置偏高。
若继续趴着不便处理。
唯有彻底翻过身,才能看清伤口,方便取出碎片。
裴煜沉默了一瞬,眼神微动。
他顺从地翻过了身。
她用剪刀小心剪开裤子的一角,这才看到血已经渗了不少。
只因外面的裤子颜色深,根本看不出来。
那瓷片还挺大,边缘锋利。
摔下去时力道又重,插得挺深,几乎嵌进了肉里。
宋晚渺眉头一紧,脸上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她轻轻咬住下唇,手指稳稳地捏住碎片一角,屏住呼吸,缓缓将它拔了出来。
随着“嗤”的一声轻响,碎片脱离皮肉,鲜血瞬间涌出。
她立刻拿早已准备好的的布按住流血的地方。
清理完伤口,确认没有残留碎片后,她迅速涂上一层厚厚的药膏,又拿出干净的纱布,一圈一圈仔细缠好。
整个过程里,裴煜一直趴着,一声没吭。
哪怕疼痛令他额角渗出细汗,他依旧咬牙坚持。
突然,门被猛地推开。
“渺儿,你在干什么?”
陆清渊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这个角度,他一眼就看见裴煜露出一条腿。
而宋晚渺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他旁边。
两人姿态亲密,动作亲昵!
她没有立刻抬头,而是先低头把最后一圈纱布打好结。
确保包扎稳固,然后赶紧给裴煜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站起身,整理了衣袖,转身面对陆清渊。
“兄长不是该去偏厅等我吗?怎么来了这儿?事先也不通传一声。”
“我要是真去了,还能撞见你现在房里藏了个外人?”
陆清渊冷笑一声。
他的视线越过她,死死盯着床榻方向,却因屏风挡住了大半身影,没能看清裴煜的脸。
他只能看见一双男人的脚,和那一床刚盖上的被子。
可这话听着实在刺耳。
宋晚渺飞快扫了裴煜一眼。
随即迅速收回目光,板起脸,正视陆清渊。
“兄长想多了。这位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前几日受了重伤,无处可去,我才收留在府中暂住。我没及时告诉你,是因为情况特殊,牵涉甚广,并不是……并不是和他有什么不该有的关系。”
“你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跟我说,从不曾瞒我半句。什么时候开始,竟为了一个外人骗我?”
陆清渊的声音陡然提高,指尖微微发颤。
陆清渊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我腿伤又犯了,站在这儿跟你说话,已经几乎撑不住了……你怎么连让我进来坐都没想过?”
他说话时声音微微发颤,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换作从前,她早该跑过来扶他了。
可现在呢?
她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陆清渊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清芊,别愣着了,快和文霖一起把轮椅抬上来,让兄长好好歇会儿。”
宋晚渺不愿继续僵持下去。
清芊连忙应声,低着头匆匆往外走。
就在她转身将要出门的一刻,宋晚渺忽然又补了一句。
“屋里药味重,熏得久了怕伤身子,兄长还是先去偏厅等着吧,待我这边收拾妥当再来寻您。”
“渺儿!”
陆清渊骤然低吼一声。
“你一次次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就是为了护着他?难道你千里迢迢赶来这山庄,根本不是为了看我,而是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兄长别激动,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没有刻意隐瞒。”
宋晚渺强压住心头慌乱。
“偏厅清静,药材气味也不重,对您的腿伤更有益处。”
“真是老熟人,我会不认识?”
陆清渊猛地提高音量。
“十几年未曾见面,若真是寻常旧交,你至于如此遮掩行踪、闭门拒客?要是真清清白白,你干嘛要躲躲藏藏?避我如避祸水?”
说话间,陆清渊不顾腿上的剧痛,猛地抬手一把推开眼前的房门。
木门“砰”地撞上墙壁,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咬着牙,几步踉跄却坚决地跨进了屋子里。
他今天非要弄明白,这个被宋晚渺拼了命护在身后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