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怪了。
她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窗棂。
之前陆清渊病得厉害的时候,比这更亲密的事她也做过。
可刚才……她居然心跳加快,指尖发麻。
也许……是因为裴煜这个人,天生就有种压迫感吧。
所以心慌,大概不是因为心动。
这么一想,宋晚渺总算平静下来。
她暗自打定主意。
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让他早点康复,早点离开山庄。
不然在这庄里待久了,日复一日相对,迟早会出事。
眼下已是中午,阳光斜斜地洒进屋内。
但两人都刚起不久,加之裴煜身体虚弱,连起身都费力。
饭菜端来后,她亲自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辛辣油腻之物。
这才让白洛把小桌子小心地架在床上。
她将每样菜都盛了一小碗,粥也舀好,筷子搁在碗旁,好让裴煜吃饭方便些。
自己则坐到外屋的小桌旁去吃。
毕竟裴煜是肚子上受了伤,手却是完好的,能自己进食。
她们也没必要一直贴身照看,反而惹人闲话。
可等她吃完一看,回头往床边一瞥,却发现裴煜动都没动过筷子。
饭菜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粥面上已经凝了一层薄薄的膜。
“公子不是说饿了吗?”
宋晚渺快步走进内室,眉梢微蹙。
“一动就牵着伤口……”
裴煜靠在床头,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
他缓缓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宋晚渺差点以为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委屈。
可再仔细瞧去,那双深邃的眼眸没什么情绪。
“能不能麻烦姑娘一下?”
裴煜又开口,声音比方才更低了些。
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未动的饭菜上。
宋晚渺沉默了一瞬,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答应。
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前世的画面。
漫天风雪之中,他浑身是血,肩头插着断箭,右手却仍死死握着长刀,拖着重伤之躯,在狼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最后,他硬生生将那头巨大的狼王一刀劈死,倒下前还用身体护住了身后的她。
正犹豫着,就听裴煜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冒昧了。姑娘出身名门,品性高洁,肯替我治伤已是天大的恩情,哪还能奢望你亲手照顾。”
说完,他咬着牙,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一寸一寸地撑起身子。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缓缓探向桌边的勺子,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又因力不从心而滑了一下。
但他没有放弃,重新稳住手,终于将勺子握在掌中。
宋晚渺的心头不由得一软。
她抿了抿唇,轻叹一声,索性端起那碗尚有余温的粥,缓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公子别多心。我只是……想帮你而已。我不是说过嘛,我哥哥病着的时候,我也常这么照看他。早习惯了,不算什么大事。”
裴煜原本正准备接过她递来的粥。
听到这话却忽然停顿了一下,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永昌伯府难道连个使唤的下人都没有?怎么事事都要姑娘亲自动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每日亲自熬药、喂食、施针,传出去于名声也不好。”
宋晚渺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勺柄。
“这件事说来话长。”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
“公子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养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提到陆清渊,宋晚渺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谁知裴煜又忽然问了一句。
“我记得,陆家和魏家早有婚约,那你哥哥的未婚妻魏姑娘,怎不去照顾他?”
宋晚渺舀饭的手一顿。
她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他会提起魏凌萱。
但转念一想,裴煜也就比陆清渊大两三岁。
当年他尚未离京时,陆清渊确实已经与魏凌萱定了亲。
这些旧事他有所耳闻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她定了定神,语气尽量平淡地简单讲了几句前因后果。
好在裴煜听完之后,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安安静静地继续吃饭。
偶尔抬眼看看她,却又迅速收回视线。
一顿饭总算喂完了。
宋晚渺轻轻收起空碗,用帕子擦了擦手,柔声说道:“公子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药炉,若是醒了觉得不适,就喊白洛。”
她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特意把白洛留在外间守着。
嘱咐了几句后,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刚走不久,原本还温顺安静躺在床上的裴煜,脸上的神情立马冷了下来。
他在原地静坐片刻,确认四下无人后,才缓缓掀开被褥,赤脚落地。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窗棂被悄然推开。
他纵身一跃,身影一闪,便已翻出窗外,隐入夜色之中……
当晚,宋晚渺屋里留了男人的事悄悄传进了陆府。
起初只是几个丫鬟婆子私下的嘀咕。
后来不知怎的,竟层层传到了主院里。
不过,第一个知道此事的,并不是府里的长辈,而是卧病在床的陆清渊。
“无缘无故,你去清圆山庄干什么?”
陆清渊坐在榻上,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那人缩在地上下跪,背脊躬成一道弧线。
“小人那天……刚好路过街口,看见清芊提着药包进了同济堂,心里一紧,怕姑娘在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就悄悄跟了过去。结果……结果竟看到姑娘在清圆山庄里藏了个外男。”
“那人衣衫不整,浑身是伤。更吓人的是,姑娘竟然亲手给他脱了外衣,还扎针施药。最离谱的是……连药都是一勺一勺喂进去的,简直……简直亲密得不像话。”
“你说什么?”
陆清渊猛地瞪大眼睛。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名仆役,忽然冷笑一声。
“渺儿从小规矩得很。心地虽善,但从不逾矩,更不会轻易把陌生男子带回闺房。别说替人施针了,就连在外头与男子单独说话都不曾有过!你这分明是信口开河!”
“公子,小的句句属实!”
那仆人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
“天打雷劈也敢发誓,绝无半句虚言!小人亲眼所见,绝不敢欺瞒!”
“给我拖出去。”
陆清渊站在厅堂中央,脸色阴沉。
文霖见状,心头猛地一颤。
他吞了口唾沫,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低声劝道:“公子您先别动怒,消消气。小厮平日就眼力差,估计是认错了人。您想啊,姑娘贵为陆府嫡小姐,除了您之外,谁能让姑娘亲自端茶递水、喂饭疗伤?这事儿定然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