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库收金,智破贪局,风卷残云。
叹酸与图腾现,前朝遗秘;豫山雾锁,暗卫沉湮。
玉令藏机,龙笺传信,罪令将销曙色新。
君须记,有弟兄同气,何惧危艰?
忽闻帝诏催还,怎抛下、悬壶未了事?
念幽灵飞檄,母慈心迫;烽烟未解,侠骨情牵。
且暂分襟,待平迷雾,再踏江湖共举樽。
回首处,看旌旗蔽日,笑揽乾坤。
谭坤瞬间慌了神,大脑一片空白,一下子麻爪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件事露了马脚,怎么就把太守引来了,还带着一万精兵,把东风城围得严严实实。
他的眼线没探听到有帝都的大人物来暗访,加上安王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他也没太把这人放在心上。可此刻,他却猛然惊觉:要是换做寻常人,天天吐血,早就血尽人亡了,可安王天天大口吐血,却只见虚弱,不见死气。该不会是从头到尾都在演戏,装病骗他吧?
这么一想,谭坤背后冷汗直冒,四肢发寒。
谭坤再也坐不住,直奔小院而去。才到门口,便见守卫歪在门边,他气的狠了,冲上去就甩了两耳光,“混账!不给本官好好守着,竟偷懒瞌睡,看我不把你发卖出去!”
守卫软软歪倒一边。他忽地僵住,伸手探了探守卫鼻息,竟早已气绝。
谭坤面色骤变,猛地推门,往北宫夜居住的正院奔去。可人去楼空,哪还有半分影子。
“该死!人呢?”谭坤咬牙怒吼,他安排的暗中监视的人呢?为什么没人回禀?
房中锦被叠得整整齐齐,边角齐整,不见一丝褶皱。伸手探向榻上,触手一片冰凉,毫无半分温热之感,显然,此处的人早已离去多时。却没人来回禀他。
没了安王这保命符,他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城门之上。
太守尉迟长青接投书状告他治下东风城县令,私放印子钱,走私官盐,吓得他整夜没睡,又使人暗中调查,发现了蛛丝马迹,他飞书一封上奏陛下,便自请捉拿谭坤,肃清官风。
也是为治下不严请罪。
他亲点一万精兵,马不停蹄地连夜赶路,人不卸甲、马不解鞍,终于在第四天清晨,赶到了东风城。抵达之后,他立刻差人前去通传,可左等右等,城门却如死寂一般,毫无动静。
他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谭坤迟迟不开城门,定是心中有鬼。想到此处,他杀意顿起,大手一挥,便要下令让人撞开城门。
恰此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正是谭坤。谭坤遥遥望着他,神色复杂。
尉迟长青已过不惑之年,却仍老当益壮,策马上前,高声喝问,“谭县令,见本官为何紧闭城门不开?本官命你,速速打开城门。”
谭坤略一拱手,便当行礼,高声道:“尉迟大人,非是下官不敬。这大清早的,大人便带人围了我东风城,怕是不妥吧?下官位轻,可也是朝廷命官。”
尉迟长青冷笑,“本官接人暗信检举,你私放印子钱,可有此事?”
私放印子钱可是重罪,一旦查实,轻者要被处以罚款、发配劳役,重者则面临流放,甚至会被判处死刑。
但大家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只要没有深仇大恨,碰上这类事,往往都会从轻发落。所谓官官相护,大抵如此。
谭坤此刻满心焦虑,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只有放印子钱这一桩事败露。若只此一项,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凭借自己平日里积攒的人脉和手段,或许还能周旋一二,大不了多花些银子,破财消灾,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谭坤略微犹豫,便道:“不瞒大人,放印子钱,实乃多年前无奈之举。不过下官愿意散尽家财,请大人为下官美言几句。”
证据确凿,他竟还推说多年前的事。尉迟长青冷笑,这是把他当憨子戏弄呢。可谭坤不开城门,他也无法,只好缓和语气,说道:“若谭县令愿为国库贡献,想必陛下也会饶恕你的。”
谭坤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捐献大半家产,也还有金屋做底气。过了这关再说。
他便拱手谢礼,“多谢尉迟大人慷慨援手。来人,打开城门,迎接尉迟大人。”
城门一开,尉迟长青领着一万精兵冲进城,当即下令,“拿下罪臣谭坤。敢有反抗,就地处决!”
两个士兵上前就捆了他。
“你敢!”谭坤哪料到他竟直接翻脸,多问一句也没。惊得目眦欲裂,怒吼,“尉迟大人,你言而无信!”
尉迟长青悠悠从袖中掏出信纸,一张一张当众念读,私放印子钱,购买军用武器,走私官盐,无论哪一项都是杀头大罪。
这无异于当众处刑,坐实了他走私反叛的证据。谭坤面色扭曲,死死瞪着尉迟长青,“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东西怎么可能在你手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尉迟长青将罪证收好,下令,“罪臣谭坤,食君之禄,居心叵测,意欲谋反,本官奉旨捉拿。将其家属亲眷全部关押,不日押送回京!”
谭坤浑身发抖,不知是气还是怕,他声嘶力竭的吼,“我冤枉,我冤枉啊!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没有谋反啊!”
“你去刑部喊去吧。”尉迟长青一挥手,“县令府所有财物,一应收缴。”
谁知他们慢了一步,去到县令府的时候,只账面上零星几百两碎银,值钱的物什,全都不翼而飞。
尉迟长青更是大怒,“你竟早做打算,转移了财宝!该死啊。原来你早有狼子野心。”
谭坤有苦说不出,看着被掏空的宝库,墙上砌的金砖都被抠下来,心疼的滴血。捶胸顿足,“我的心血,我的心血啊!毁了,全毁了啊!!”气急攻心,竟是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而罪魁祸首,正雇了三辆马车,直奔豫定城而去。
萧祁坐在车辕上,边打马边咬金砖,乐的眉开眼笑。
三辆马车,都是装的金砖。避免马儿负重力竭,还特地用了四匹马拉车。
穆子琛和莺歌在前头一辆车,萧祁和小孩儿赶一辆,北宫夜落在后面,他和暗卫似有要事商议。
萧祁随手丢一块金砖给那小孩,问他,“小哑巴,你会不会说话?怎地没见你开口过?”
小孩儿手忙脚乱的接住金砖,险些掉下车。被萧祁一把拎住放车辕上坐好,他点点头。
“会说为何不说?”萧祁胡乱揉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叫甚名字?”
小孩儿摇头。
萧祁颇感无趣,没了逗弄他的兴致,飞身一跃,骑到中间一匹马背上,悠悠然甩着马鞭。
忽地一黑影落在他旁边一匹马背上,说道:“萧公子,我家少主乏了,前方平地可否稍作歇息?”
萧祁习惯了他们神出鬼没的轻功,也不诧异,闻言点头,“自是无碍。景离如何了?可是伤疼得厉害?”
黑影摇头,“无妨。属下去知会穆公子一声。”
不多时,三辆马车缓缓在官道边稳稳停下。几人将马儿牵至路旁的大树下,利落地拴好。分工明确,迅速散开,在四周捡来干柴,不一会儿,便燃起了一堆熊熊烈火。大家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庞,忽明忽暗。火上架着简易的支架,支架上摆放着炊饼,随着温度升高,炊饼渐渐散发出阵阵麦香,混合着柴火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二弟三弟,这几车的金砖该如何处置?咱们也不能拖着到处走啊。”穆子琛苦笑。
“咱们四个人拿到的,自然我们四个分。”萧祁道。
莺歌连连摆手,“不成的,我没出一分力,怎能拿金子?”
穆子琛也道:“莺歌和我一份就行,怎能占两位弟弟便宜?”
“景离,你怎么看?”萧祁转头看他。
他心不在焉:“听你们的。”
穆子琛笑道:“那就听大哥安排。”穆子琛迅速清点了他们卷走的金砖以及谭坤库房里搜罗出来的珠宝,整整齐齐的列出列表,分为三份。
“这有块令牌,不知做何用处?”其余皆可用价值衡量,这块令牌通体黑黝黝的,质地厚重,入手冰凉。正面刻满了复杂而神秘的图腾,轮廓有些像蜿蜒的蛇形,可仔细端详,却又截然不同。它生有四只翅膀,羽翼舒张,好似随时都会破空而去;头部镶嵌着六只眼睛,目光森冷,透着让人胆寒的诡异;腹下还长着三对走足,形态奇特,仿佛能踏破时空的界限。
令牌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些文字的笔画扭曲、结构怪异,全然不似五国通用的文字。
萧祁凑过来看了眼,掂了掂,沉甸甸的怪压手,他也不认识,遂转头问北宫夜:“景离,你认不认识?”
北宫夜仔细端详,眉头微皱:“这图腾,像是凶兽酸与。据北山经载:景山有鸟,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六足,名曰酸与,其鸣自詨,见则其邑有恐。”
萧祁嗤笑:“能信奉这玩意儿做图腾的,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认识背后的文字吗?”
“像前朝钟鼎文。”北宫夜摇摇头:“我才疏学浅,不识得这几个字。”
“哇!难不成是前朝余孽想造反?”萧祁惊讶道:“那我们不是端了个反贼窝?”
穆子琛意味不明的瞥了眼北宫夜,将令牌拿过来,又觉得似也不妥,于是递给萧祁,说道:“二弟,你拿着吧。”
萧祁了然。北宫夜身在皇室,带着前朝的东西自然不妥,穆子琛罪名尚未洗清,带这令牌更是坐实罪名。只他身在江湖,影响不大。
“我收到三封信。”北宫夜拿了两封信纸出来。几人知晓,这才是他叫停车队的缘由。
穆子琛道:“三弟有事不妨直言。不管什么事,咱们兄弟三人同进退。”
第一封信是他的暗卫传回来的,潜入豫定山的四个暗卫下落不明,留在外头接应的人连夜传回来的消息。
豫定山只怕有高手。
第二封信是龙汐传来的。
莺歌笑嘻嘻的伸手:“叶公子,我能不能瞧瞧龙姑娘的信。”想也知道是什么事,但她总要亲眼看到才安心。
北宫夜犹豫片刻,慢吞吞的将第二封信递给她。
叶家哥哥亲启: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君之所托,吾父已许,不日便可撤销罪令。勿忧勿念。
龙汐谨书。
莺歌眉开眼笑:“龙姑娘办事是稳妥的。”她欣喜的递给穆子琛看。
穆子琛看完,舒心的笑了,打趣道:“托三弟的福,大哥也算是自由之身了。”
北宫夜耳廓红的发烫,面色绯红,他讷讷的辩解:“是龙姑娘心善,可与我无关。”
见他窘迫,萧祁错开话题,问道:“那第三封信是?”
他只拿了两封信出来。
北宫夜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他一时冲动,擅自离开边塞,赵彦寻他不得,飞书上奏北国帝君,被斥责罚五十军棍。
他母妃责令北离幽灵使全力搜寻他的下落。他手中的这封信,正是幽灵使传来,催促他回京的。
可现下尚有几个暗卫被困豫定山,他又如何能一走了之?
他原是想摸清星颐穆家和他还有母妃之间,有何关联的。可又牵扯出逍遥客,逍遥客又与烈焰宗,悠然洞府等势力牵扯极大,只怕一时半会儿他也摸寻不清。他只得打算先将暗卫救出,返京一趟。
“原是如此。倒也无妨。景离要是着急,也可先回京。我和大哥去豫定山便是。保准将你的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萧祁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遇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害他虚惊一场:“京中事务处理好了,景离还想游历,也可以再来找我们。”
穆子琛点头:“二弟说的在理。三弟莫要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