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子急得额头冒汗，声音都变了调。
“你们懂什么？谁知道她们背地里怎么串通好的？说不定是杉杉教他们这么说的！一个小野种，没人教规矩，就会装可怜！”
刘英子狠狠吸了口气，蹲下身子把女儿紧紧搂住。
“有我在这儿站着，你们谁也别想欺负她们！”
张云花最烦她这副装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小刘同志，咱们说话都凭良心。我们欺负你了吗？你这一脸受尽委屈的模样，演给谁看呢？人家杉杉都没吭声，你怎么倒先委屈上了？”
她嗓门粗，一开口就像敲铜锣，震得旁边小孩都吓了一跳。
“你说你护孩子，谁能说你不对？可你也别把自个儿扮成天下第一苦命人啊！咱邻里之间向来和睦，什么时候动手打人了？你这么一哭，谁受得了？杉杉话都没说一句，你怎么就先炸了？”
“就是嘛！”
旁边一个大嫂也接了话。
“杉杉才多大点孩子，千里迢迢从老家赶来。就算不是爹，好歹也算个亲戚吧？留她住几天怎么了？你们这样赶人，有半点人情味吗？”
那大嫂挎着菜篮子，头发松垮地挽成一个髻，脸上还沾着灶台的灰。
“瞧瞧，一个小姑娘，背着个小包袱，脚上穿的还是破布鞋，走了多少路才找到这儿？你们不热情招待也就算了，反倒撵人出门？传出去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再说了，她爹虽说不在了，可曹大强好歹也姓曹，哪有亲戚来了不让进门的道理？”
眼看矛头快指向自己，曹大强立马跳出来辩解。
他猛吸一口气，猛地跨出一大步，站到众人面前。
“你们懂什么？！这事不能只看表面！”
“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孩子打小就克星命！亲爹亲妈全让她克死了！”
“你们知道她老家出了什么事吗？大饥荒！全村饿死了几十口人，一家只剩她一个活下来！你说她是幸运？我看她是灾星！克死了爹，克死了娘，连爷爷奶奶也都跟着遭殃！这样的命格，谁敢留？谁敢收？留下她，家里就要倒霉！”
他说着，猛地转向瑶瞒，眼珠子瞪得老大。
“你自己说！”
他咆哮起来，唾沫星子飞溅。
“你娘是不是因为你才死的？你说啊！”
杉杉睁大眼睛看着他，心里直冒火。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竟会如此恶毒地将一切罪责推到她头上。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立刻落下。
是他自己当年逃命时丢下全家不管！
而现在，他却把所有痛苦，全都算在她头上！
“不是的！是饿的！跟杉杉没关系！妈妈说过，我还小，所以要好好活下去！”
她终于哭喊出声，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是饿！是没人管我们！不是我！不是我！妈妈让我活下去，我不是灾星，我是……我是听话的孩子啊！”
杉杉哭得撕心裂肺。
她闭上眼，脑海中竟浮现出昔日化身火龙的模样。
若能再次变龙，定要让他尝尝被烈火吞噬的滋味！
可现在她变不了龙了，只能死死盯着他。
张云花心疼坏了，赶紧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背。
“哎哟我的小闺女哟……不怕不怕……”
她一边低声安抚，一边用手掌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
她眼角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谁家的孩子不是娘生父母养的？谁又能选自己的命？孩子，你没错，错的是那些不懂人心的人……”
“呵，她好？”
曹大强站在门口，背对着昏黄的油灯，身影拉得又长又冷。
“你要真不怕被她扫了运势，那就继续留在家里供着呗。我倒要瞧瞧，等你们家倒霉到家的那天，还能不能这么心善。”
他说这话时，手指用力拍了一下门框。
“曹连长！”
杨大鹏猛地站起身。
小杉杉才来家里没几天，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有起色。
这一切，谁又能说跟杉杉没关系？
可曹大强却偏偏视而不见。
反而将孩子当成灾星，实在令人心寒。
他实在想不通，曹大强干嘛非要对一个孩子这么冷酷。
杨大鹏盯着曹大强。
他知道这人心高气傲，当年在部队立过功，回来后一直看不上他们这些泥腿子。
可再怎么瞧不起人，也不该拿一个三岁娃娃出气！
“再怎么说，杉杉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当着她的面讲这种话，心里就真的不觉得难受吗？”
杨大鹏的声音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痛心。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心？我良心只用来护着我自己，还有我真正的老婆和女儿！”
曹大强猛地抬头，脖子上的血管暴起。
他的眼神凶狠如狼，扫视四周。
“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场的人都被他那副凶样吓住了。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几个来看热闹的村民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就连一向胆大的张云花，也不由得心头一紧。
“你吼什么吼？有本事冲大人来！欺负个娃算什么本事？”
她嘴上虽没说，心里早已认定这孩子无辜至极。
张云花挺直腰板，环视一圈围观的乡亲。
“既然这样，从今往后，杉杉就是我和大鹏的孩子！往后是穷是富，她都不用再指望你曹家！”
杨大鹏一听这话，马上跨前一步。
“对！乡亲们都在这儿，给我做个证，以后杉杉就是我亲闺女，谁也不能改口！”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那是前几天偷偷写的收养书。
虽然没有盖章，但他愿意按手印，也愿意当着全村人的面起誓。
人群一下炸了锅。
孩子认新爹娘，在这偏僻山村本是大事。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悄然转动。
杨大鹏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样，街坊邻居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和张云花成婚都十几年了，炕头冷清清的，一直没孩子。
早些年还偷偷去庙里烧香求子。
后来年纪上来了，连希望都不敢抱了。
大家是真理解他们夫妻俩想收养孩子的心情。
人都活一辈子，总得有个念想，有个牵挂。
可问题是，养个丫头片子能顶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