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雪渐歇，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片清冷。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个玄衣人的身影。他擦拭剑身时专注的模样，转身时冷漠的侧脸，还有听到“君逸”二字时微不可查的停顿，都像烙印般刻在心上。
“睡不着？”江无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
我翻身坐起，借着月光看向他。他依旧坐在桌前，指尖轻捻着琴弦，却没有弹奏。“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是君逸？”我忍不住又问，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
江无凝沉默片刻，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发出一声清越的音，划破了室内的寂静。“像，又不像。”他缓缓道，“君逸的剑，是温的。哪怕练剑时再凌厉，剑穗拂过手腕的刹那，总有种说不出的柔和。可那人的剑，太冷了，像淬了冰，带着一股子……戾气。”
我想起年少时看君逸练剑的情景。春日的午后，临安城的阳光正好，他穿着月白的长衫，剑尖挑起飘落的花瓣，动作行云流水，连风都带着暖意。那时的他，眼里有光，笑容干净得像初生的朝阳。
可如今，那玄衣人的剑，却像是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每一寸都浸透着寒意。若真是他，这半年多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或许，是亡国之痛，磨掉了他的温吧。”我低声道，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
江无凝没再说话，只是指尖在琴弦上反复摩挲，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第二日清晨，雪停了。镇外传来消息，说官差在雪地里找到了更多的尸体，死状与之前的一样，都是被利器所伤，却又刻意伪装成野兽啃食的模样。一时间，整个寒川镇人心惶惶，不少商旅都收拾行李，准备尽快离开。
我和江无凝也打算动身，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看到那个玄衣人牵着马站在对面的酒肆前。他似乎在等人，目光时不时扫过镇口的方向。
“要过去问问吗？”我拉了拉江无凝的衣袖，心跳如鼓。
江无凝摇摇头：“再等等。他在等人，我们贸然上前，只会打草惊蛇。”
我们隐在客栈的廊柱后，看着玄衣人。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肃国官服的人快步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玄衣人听完，脸色更沉，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与那官差一同往镇外走去。
“跟上。”江无凝当机立断，拉着我也翻身上马，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出了寒川镇，道路越发难行，积雪没到了马腹。那两人的速度很快，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专挑偏僻的小路走。我们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借着树木的掩护，远远地跟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山神庙。玄衣人与那官差下了马，走进了庙里。我们勒住马，躲在一棵巨大的雪松下，静观其变。
没过多久，庙里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夹杂着怒喝与惨叫。我心里一紧，正想冲过去，江无凝却按住我：“别急，听听动静。”
片刻后，庙里安静下来。玄衣人独自走了出来，手里的剑上沾着鲜血，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积雪，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后翻身上马，朝着更深的雪山走去。
我们走进山神庙，只见那肃国官服的人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早已没了气息。而他身边，还躺着几个穿着黑衣的人，看打扮不像是肃国的人。
“是西卒国的杀手。”江无凝检查了一下黑衣人的伤口，“手法狠辣，与半年前刺杀淮南使臣的人如出一辙。”
我心头一震：“西卒国的人为何会在这里？他们要杀的是那个官差，还是……”
“或许，两者都是。”江无凝站起身，望向玄衣人离去的方向，“看来，君逸在肃国，并非只是躲藏那么简单。”
我望着茫茫雪山，玄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风雪中。他到底在做什么？与肃国官差勾结？还是在与西卒国的人周旋？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我们继续跟着。”我握紧缰绳，眼神坚定。无论他是谁，无论他在做什么，我都要弄个明白。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走下去。
江无凝看着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点了点头：“好。”
马蹄再次踏雪而行，朝着雪山深处走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雪地上折射出刺眼的光，却照不进我心里的迷茫。我只知道，离真相越近，或许就离那个曾经的君逸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