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风雪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夜玄的剑仍指着我,寒光在他眼底流转,那恨意真切得让人心头发颤。
江无凝指尖轻挑琴弦,蓄势待发,琴音却带着几分劝和的意味:“夜统领,当年之事,非容月一人之过。你我皆是淮南旧人,何必在此自相残杀?”
夜玄冷笑一声,剑峰微偏,指向江无凝:“旧人?淮南已亡,何来旧人?江无凝,你助纣为虐,与这容国公主为伍,就不怕九泉之下无颜见淮南的列祖列宗?”
“我所做之事,对得起天地,对得起淮南百姓。”江无凝语气坚定,“倒是你,藏身肃国,豢养私兵,究竟意欲何为?”
夜玄脸色微变,似是被说中了痛处,挥剑便朝江无凝刺去:“休要多言!”
剑风凌厉,带着破雪之势。江无凝不慌不忙,身形如蝶般翩跹,指尖琴弦飞舞,每一次拨动都带着强劲的内力,将夜玄的剑招一一化解。两人你来我往,剑光与琴影交织,卷起漫天雪雾,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围的黑衣人想上前相助,却被江无凝琴弦扫过的气劲逼退,一个个踉跄着摔倒在雪地里。
我站在一旁,看着夜玄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剑法,既有当年君逸的灵动,又多了几分狠戾,显然这半年来经历了无数生死搏杀。可每当他转身的刹那,那眉宇间的熟悉感,总让我恍惚觉得,他还是那个会在临安城的桃花树下,笑着叫我“月儿”的少年。
激战中,夜玄的剑忽然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落在我脚边。他愣了一下,江无凝的琴弦已缠上他的手腕。
“胜负已分。”江无凝收回内力,琴弦缓缓松开。
夜玄猛地抽回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的剑,又看了看我,忽然转身就走。
“等等!”我捡起地上的剑,追了上去。剑柄入手冰凉,我却在靠近护手的地方摸到一个细微的刻痕——那是当年我趁君逸不注意,用匕首偷偷刻下的小月亮,他发现后虽佯装生气,却从未磨掉过。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举起剑,声音带着颤抖:“这个,你总认得吧?”
夜玄的脚步顿住,背对着我的身子僵了僵。
“当年在临安城,你说这翎羽剑是五国第一铸剑师的毕生心血,我说要在上面刻下我的名字,你不让,我就偷偷刻了个小月亮。”我一步步走近他,泪水模糊了视线,“你说过,这剑会陪你一辈子,除非……除非你不在了。”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剑柄的刻痕上,瞳孔骤缩。那冰冷的面具般的表情终于裂开一道缝隙,眼底翻涌着痛苦、挣扎、还有一丝深埋的温柔。
“你……”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君逸,别再骗自己了。”我将剑递到他面前,“我知道是你。你的眼神,你的剑法,还有这把剑……你骗不了我。”
他看着我,又看着那把剑,忽然一把夺过,转身就往营帐里冲。
我和江无凝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营帐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墙上挂着一幅地图,上面用朱砂圈着容国和西卒国的疆域。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我好奇地打开,里面竟是一串早已风干的冰糖葫芦,还有一支断了弦的玉簪——那是当年我掉在他院子里的,他说找了好久才找到。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夜玄背对着我们,站在地图前,肩膀微微颤抖。
“这些日子,你一直在计划复仇,对吗?”江无凝轻声道,“联合肃国,对抗容国和西卒国。”
夜玄没有回头,声音闷闷的:“亡国之恨,不共戴天。我若不复仇,对得起死去的淮南百姓吗?”
“可你知不知道,容国并非铁板一块。”我走到他身边,“我父王年迈,王兄野心勃勃,当年进攻淮南,有一半是王兄的主意。而且,西卒国早已觊觎五国之地,若你此时与容国开战,只会让西卒国坐收渔翁之利。”
夜玄猛地看向我:“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由你。”我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我偷偷从王兄书房找到的,上面写着他与西卒国暗通款曲,计划先灭淮南,再分其他三国。”
夜玄接过密信,飞快地看完,脸色越来越沉。
“淮南已亡,再复仇也换不回百姓的性命。”江无凝叹了口气,“如今最重要的,是阻止西卒国的野心,不让更多的人重蹈淮南的覆辙。”
夜玄捏紧密信,指节泛白。他看着地图上的朱砂印记,又看了看桌上的冰糖葫芦,眼底的恨意渐渐被挣扎取代。
营帐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那串风干的冰糖葫芦上,泛着微弱的光。我知道,君逸心里的那道冰墙,终于裂开了一道缝。而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回到那个没有国仇家恨的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