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曾公步履沉重返回内室歇息,柳真心中忐忑,迟疑不安。王四豪知道曾公的脾气,倒不是很介意。谢叔冷眼旁观,心知肚明,对柳真说:“曾子重素明大义,乃性情中人。身为朝廷命官,能明军户艰辛劳苦,实属不易。我们走吧。曾大人既已答应帮忙查询,必然不久便知,停留太久恐生事端。”王四豪喜爱柳真为人,相送两人出了驿馆,约好明日共赴沈家堡。
及至客栈安歇,柳真好奇询问谢叔关于杨焜之事。谢叔欣然告之。原来,杨焜出身于板升。板升即河套地区小黑河流域汉人聚集地。因大明赋徭深重,部分汉民外逃至此,后又有外逃军户、白莲教余孽、部分降卒到此。此地为蒙元土默部属地,故又名土默川。土默川土地肥沃,适合耕种。俺答汗任用白莲余孽赵全为谋士,于土默川轻徭薄赋,汉民人数激增,给俺答汗带来大批粮草䅔重。加之汉民中一些手艺人带去先进工艺,使得土默部的农业和手工业迅速发展。俺答汗将之用于军队,士兵装备迅速提升,土默部实力大增,竟然时常寇边与大明抗衡。赵全、丘富等人取得俺答汗的信任,向外竭力图谋大明,向内则大肆兼并土地。板升汉民中的一些有识之士不愿与赵全等人为伍,欲自立门户。狂龙杨焜即是其中代表。杨焜结交蒙元权贵,暗助大明守边,心在曹营心在汉,实乃大明英雄。不与沈青凤言明出身,亦是不得以而为之。
“不过,老奴认为,大丈夫立世,当光明磊落。遇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尤其是男女感情之间,更应如此。如若双方皆有情,必不会计较其他细枝末节。若是一方有情,一方无情,任何事情都能成为拒绝的借口。”谢叔说话时口气决绝,很是激动果断。
“谢叔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以教我?”柳真戏谑道。
“少主别打趣老奴,老奴也是为了少主好!少主丰神俊朗,又有绝世神功,老奴不愿少主以后身陷情劫,不可自拔!”
柳真闻言,遂不再笑。脑中又浮现出那个抱着小白虎的女孩身影,衣袂飘飘。心想:我心里有阳阳,不知阳阳心中是否有我?我会因为阳阳陷入情劫吗?沉思半晌,思绪久久难平。
平静的一夜。只是在睡梦里,柳真又见到了那个面客清丽怀抱小白虎的女孩,笑意盈盈。当柳真有意与她亲近时,她的师傅总是板着脸前来阻拦,打又打不过,用了快刀也没办法,只有望洋兴叹,仅限远观。倒是小金虎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和小白虎嬉戏,逗得女孩咯咯咯直笑。柳真羡慕极了,恨不得自己化身为小金虎。
待得天色转明,柳真悠悠醒转,赖在床上细细回忆梦境,竟然品出一丝甜蜜的感觉来。
两人在客栈等候,看着曾公和硕阳公主的马车出城而去,王四豪持棍与陆云现左右随行,周围由锦衣卫重重保护。曾公一行人出城良久,杨焜等人方才出现。柳真两人与杨焜等一同出城,在城外取了马匹,一同直向沈家堡。一路上,江湖人奶络绎不绝,大多为年青人,也有少数中老年人,显然是一些武林宿老带后辈外出历验。
沈家堡乃塞上最强武林世家,有朝廷和军队的大力支持,实力雄厚。堡外有不少小势力依附,形成了一个小集镇。不过,因为沈家堡大鳄的存在,很少有人敢在沈家堡闹事,故整个集镇秩序井然。此时沈家堡外集镇的广场上,搭建起一座擂台,高四尺,长宽约一丈,。擂台后搭建一座凉棚,十数张太师椅摆放其中,显然是为沈家堡的贵宾准备的。
待杨焜柳真等人来到之时,擂台下已聚集不下百人,小店中曾见过的白云川师兄弟等人亦在其中。戌时刚过,沈家堡寨门大开,涌出几队人马,围绕擂台站立。接着三三两两有人登上凉棚,最后是曾公与硕阳公主在锦衣卫簇拥下于当中坐定。一个山羊胡的老者走上擂台,四方作揖后说道:“沈家堡世居塞外苦寒之地,本无名于江湖。因先祖追随先皇,立有寸功,受封定远伯,沈家堡方有薄名。因堡主爱女青凤年方二十尚未婚配,沈家堡在此搭建擂台,欲比武招亲。恐各路英杰豪俊有疑,故恩请硕阳公主与上差曾公以为见证。老夫沈家堡总管秦峰受堡主所托,代为主持此事。擂台比武,意在招亲,虽说刀枪无眼,难免受伤,还请各位英雄顾大体,识进退,点到为止!到场英雄年岁在三十岁以下,尚未婚配者均可上台,台下英雄均可上台挑战,最后的最强者需挑战青凤本人,若能胜之,即为沈家堡之婿,绝无戏言!”秦总管话音刚落,台下有人高声发问:“世人虽云沈家火凤凰天生丽质,容颜无双,誉为江湖四美之一,可是我们都未曾见过,不知是真是假?不如总管让青凤小姐出来让我等见一见,我们也好决定,值不值得为青凤小姐上这个擂台一战?”
凉棚里也传来一个声音,是硕阳公主发话了。“火凤凰是不是浪得虚名,只需露一面即可。这些粗陋匹夫,哪见过什么美女?”硕阳公主一向自诩美貌,对沈青凤之美名远播自是不服,欲亲眼见之以证。身后的陆云现连忙附和,“公主天命贵胄,绝世美女,岂是这些凡俗女子能比拟的!”硕阳公主得意而笑。
沈家堡临近擂台的地方,几张长桌拼接在一起,二三十个年轻女子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个少女气愤说道:“小姐,那些家伙想让你出去露个面,让他们瞧瞧。那个什么公主竟然附和撺掇。把我们小姐当成什么人了?”坐在正中上首的年轻女子却是不以为意,淡然道:“想让我随他们摆布!他们也配吗?小六,把我的衣服穿一套,就在堡墙上随意露个面吧!”
正在擂台边众人熙攘喧闹之时,靠近擂台的堡墙上出现了一道身影。身材苗条颀长,穿一身淡绿华丽长裙,莲步轻移,步步摇拽,身若抚柳,翩若惊鸿,只是面蒙轻纱,不见容颜。尽管如此,一干年轻男子已是目不转睛,口有垂涎。硕阳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里默默地比较,逐渐失去了自信。身后的陆云现早已双目呆滞,如痴如醉。硕阳公主恨不得站起来,回头一脚踢死他。柳真也不例外,同样瞧了瞧,也觉得很美,却不艳羡。旁边的高庆轻声说:“柳兄弟不喜欢美女?”柳真坦然回答,目光明亮如初,“观美女可赏心悦目,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可如果你心里有了一个人,那其他的人再美你也会觉得不过如此!”“好,好!想不到师弟竟是此等妙人,有见识!只是不知师弟心里有了何人?可否告知师兄。”杨焜听了忍不住打趣道。柳真面皮薄,霎时红了一半,“师兄,今天你是正主,怎么一点不急?嫂子都被逼露面了,你还有心情说我!”杨焜毫不在乎,“她又不是青凤,谁爱看谁看!”柳真高庆等人闻言大笑。
堡内。小六从堡墙上款款而下,风姿绰约。几个少女扑上去,“六小姐,那些臭男人的眼珠子都粘在你身上了。我们来帮你把它们抠下来。”便对小六腋下一阵乱摸。小六笑将起来,全身无力,瘫软于地。“小姐,救我,我要被这几个骚蹄子弄死了!”沈青凤看着也觉好笑,“好了好了,别欺负小六了。都过来,喝一杯!”
堡内众女围桌小酌,堡外比武开始展开。经过一段小插曲,擂台上不再冷场。一位长脸大汉纵身上了擂台,四方抱拳,朗声说道:“在下江湖末学方行武,武艺低微,道行浅薄,上擂台不为求亲,只为与各位英雄切磋,抛砖引玉,请不吝赐教。”方行武五大三粗,言语却是彬彬有礼。
白云川身边谷云鹤按耐不住,飞身上台,双手抱拳,“在下铁剑门谷云鹤,前来讨教!”秦总管退至擂台边缘,两位于中间对立。互相行礼后,开始比武。铁剑门以剑立门,剑身沉重,走的是重剑路子,杀伤力极大。方行武使一奇门兵刃,护手阴阳钺,以短制长。江湖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重剑重在进攻,剑速稍慢,不利防守。然谷云鹤之重剑使法却与众不同。比武之初,剑随身转,剑虽灵活而力量不足,很快落入下风。随即剑法大变,身随剑势,剑法犀利,重剑速度突然加快,阴阳钺不敢靠近,恐制之不住,短兵器骤失先机,近攻变远防,对重剑失去了威胁。众人见状,已知高行武迟早落败。高行武见重剑势大,却是心喜,将右手阴阳钺收起,换上一支重钺。以重钺为先锋,主防重剑,以轻钺为奇兵,主攻击。形势很快逆转。重剑在重钺克制之下,剑势顿缓,虽谷云鹤身法灵活,亦难遏止。待高行武发力,以重钺抵住重剑,轻钺随之上前,直取谷云鹤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