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浪漫小说 > 汝之素年,谁予锦时 > 第9章 老匠人教艺,体验木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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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 10月 1日,国庆假期的第一天,秋阳把 Z市城南的老街晒得暖洋洋的。林微言背着帆布包站在“张氏木雕坊”的木门前,手指轻轻拂过门板上斑驳的“木”字——这是块老松木门板,边缘被岁月磨得圆润,木纹里嵌着细碎的木屑,凑近能闻到股淡淡的松脂香,混着巷子里桂花的甜香,让人觉得格外踏实。

帆布包里装着团队特意准备的礼物:一本泛黄的《Z市老街区照片集》,里面有郑大爷捐赠的“同德堂”旧照;还有沈知行从家里带来的一小罐蜂蜡——祖父以前修复木雕时常用的,说是能让木头保持温润,不裂不燥。林微言摸了摸包侧的录音笔,又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八点零五分,比约定时间早了五分钟,沈知行和顾屿应该快到了。

“微言!这里!”巷口传来顾屿清亮的声音,他背着学生会的单反相机,手里还提着个纸袋子,“我妈昨天做了点核桃糕,想着带给老匠人尝尝,说不定能拉近距离。”他走到林微言身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看我这准备,够周全吧?”

林微言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就看到沈知行从巷尾走来。他穿着件浅灰色的工装衬衫,背着那个印着“沈”字的旧工具箱,手里拿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走近了才看清,是块巴掌大的老榆木,纹理清晰,边缘还留着自然的树结。“这是祖父以前收藏的,”他把木头发给林微言,“老榆木密度高,适合雕刻,一会儿要是老匠人愿意教,咱们可以试试。”

林微言接过木头,指尖触到温润的木纹,心里一阵期待。她想起昨天晚上,沈知行特意给她讲了“木刻张”的斜刀刻法,还在笔记本上画了简单的示意图,说“新手先练直线,别急于求成”,像个耐心的老师。

“咱们进去吧,”顾屿推了推木门,“早点拜访,能多聊会儿,我还想拍点木雕过程的照片,整理到调研资料里。”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作坊里比想象中宽敞,靠里的墙根下摆着个长长的木案,上面整齐地码着几十把刻刀——有平刀、斜刀、圆刀,刀柄都是磨得发亮的枣木,一看就用了很多年。木案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些木雕成品:有巴掌大的牡丹摆件,有镂空的窗棂纹样,还有个未完成的蜜蜂木雕,翅膀的纹路已经刻出了轮廓,像要从木头上飞出来一样。

“有人吗?”李姐轻轻喊了一声,作坊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谁啊?”里间传来个低沉的男声,紧接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对襟褂子的老人走了出来。他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睛却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石子。他手里拿着把平刀,刀刃上还沾着点木屑,显然刚才正在干活。

“张师傅您好,我们是 Z大非遗调研团队的,”林微言赶紧上前,递过《Z市老街区照片集》,“我们在做‘同德堂’门楣修复的调研,听说您是‘木刻张’的后人,想来向您请教点木雕技艺。”

张建国接过照片集,翻了两页,目光落在“同德堂”的旧照上,眼神软了些:“‘同德堂’的门楣啊,我小时候还见过,那牡丹刻得,是我太爷爷的手艺,现在怕是没人能刻出那个味道了。”他合上书,放在木案上,语气里带着点惋惜,“你们来请教技艺?现在的年轻人,还有愿意学这个的?”

“我们愿意学!”林微言赶紧说,指了指沈知行,“他是建筑系的,正在研究古建木作修复,我是中文系的,负责记录老手艺的故事,我们都想把‘木刻张’的技艺记下来,传给更多人。”

张建国的目光落在沈知行身上,又扫了眼他手里的工具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建筑系的?现在的建筑不都用钢筋水泥吗?还学什么木作修复?白费功夫。”他转身走到木案前,拿起那把平刀,继续打磨刀刃,“我这儿忙,没功夫教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李姐想再劝劝,却被沈知行拉住了。他走到张建国身边,指着木案上的蜜蜂木雕,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张师傅,您这蜜蜂木雕用的是‘斜刀刻法’吧?刀刃与木头呈 45度角,刻出来的翅膀有层次感,跟我祖父笔记里写的‘木刻张’技法一样。”

张建国打磨刀刃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向沈知行:“你祖父也懂木雕?”

“我祖父叫沈从安,以前也是做古建修复的,”沈知行从工具箱里拿出祖父的笔记,翻开其中一页,“他的笔记里提到,1985年的时候,他曾来您这儿请教过‘斜刀刻法’,还跟您父亲一起修复过城东的老戏台。”

张建国凑过去看笔记,手指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工整,还画着简单的刻法示意图。他的眼神渐渐软了下来,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沈从安?我记得他!当年他来的时候,还带了罐蜂蜡,说能让木头不裂。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这些老事儿。”他放下平刀,拍了拍沈知行的肩膀,“你这孩子,跟你祖父一样,是个懂行的。既然是沈从安的孙子,那我就跟你们多说两句。”

林微言松了口气,心里一阵欢喜——没想到沈知行祖父的笔记,还能成为跟老匠人破冰的钥匙。她拿出录音笔,按下录制键,准备记录张建国说的每一句话。

“‘木刻张’的手艺,讲究‘三心’:耐心、细心、匠心,”张建国拿起木案上的牡丹摆件,递给林微言,“你看这花瓣,每一片都要刻七刀:两刀定形,三刀修边,两刀出纹,差一刀,味道就变了。以前我太爷爷刻‘同德堂’的门楣,光牡丹就刻了半个月,每天只刻一片花瓣,说‘慢工出细活’。”

林微言接过摆件,指尖拂过花瓣的纹路,细腻得像真的花瓣一样,没有一点毛刺。她想起沈知行图纸上标注的“牡丹九片花瓣”,又想起郑大爷说的“蜜蜂腹部三道刻纹”,心里忽然明白,老手艺的珍贵,不仅在于技法,更在于那份耐得住寂寞的坚持。

“张师傅,您能教我们刻两刀吗?”顾屿举着相机,眼神里满是期待,“我们想体验一下,也拍点过程,让更多人看看老手艺的魅力。”

张建国想了想,点了点头,从架子上拿了几块小榆木,分给大家:“你们先练直线,用平刀,力度要均匀,别刻歪了。”他拿起一块木头,示范给大家看:“刀刃要贴紧木头,手腕用力,一刀到底,别犹豫,犹豫了就会刻歪。”他的动作很熟练,平刀在木头上划过,留下一道笔直的刻痕,深浅均匀,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大家都拿起刻刀,跟着张建国的样子练习。林微言握着枣木刀柄,觉得比想象中重很多,她学着张建国的样子,把刀刃贴在木头上,深吸一口气,手腕用力——可刚刻下去,刀刃就歪了,在木头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刻痕,像条小蛇。

“别急,”沈知行走到她身边,轻轻扶住她的手腕,“力度太轻了,手腕要稳,跟着我的动作来。”他的手掌很暖,覆在林微言的手背上,慢慢引导她调整角度,“对,刀刃再贴紧点,用力要均匀,慢慢来。”

林微言跟着他的动作,重新刻了一刀。这次的刻痕虽然还不算完美,却比刚才直了很多。她抬起头,对着沈知行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你,我好像有点会了!”

“继续练,多刻几刀就熟了,”沈知行松开手,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练习,偶尔提醒她调整角度,“别太用力,不然会累,刻刀也容易崩口。”

顾屿举着相机,拍下了这一幕:阳光落在林微言的侧脸上,她专注地看着木头,嘴角带着笑;沈知行站在她身边,眼神里满是耐心,像在守护一件珍贵的宝贝。相机的快门声很轻,没人注意到这个瞬间被悄悄定格。

练了半个多小时,林微言的手腕已经酸了,可她还是不想停——她想刻出一朵小小的牡丹,哪怕只有一片花瓣,也要像“木刻张”的手艺一样,认真对待。她换了把斜刀,学着张建国的样子,尝试刻花瓣的轮廓,可刚刻到一半,手一抖,斜刀的刀刃不小心划到了食指。

“嘶——”林微言倒吸一口凉气,指尖立刻渗出了血珠,红得刺眼。她赶紧把手指含在嘴里,不想让大家担心,可还是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沈知行最先注意到她的异样,赶紧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手指,“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流血了!”他的声音有点急,眼神里满是担心,像看到自己珍藏的古建被损坏一样。

张建国也走了过来,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些碘伏和创可贴:“快用碘伏消消毒,别感染了。这刻刀看着钝,其实很锋利,新手很容易受伤。”

沈知行接过碘伏,拧开瓶盖,棉签蘸了点,轻轻涂在林微言的伤口上。他的动作很轻,怕弄疼她,手指却有点抖——他很少做这种细致的活,平时要么是画图,要么是测尺寸,此刻握着林微言纤细的手指,心里竟有点紧张,像在修复一件易碎的瓷器。

“有点疼,你忍忍。”他小声说,看着碘伏渗进伤口,心里一阵自责——刚才他要是多提醒一句,让她慢点刻,就不会受伤了。

林微言摇摇头,看着沈知行认真的侧脸,心里暖暖的:“没事,不疼,就是一点小伤口。”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碰到了沈知行的手掌,有点凉,却很稳,让她觉得很安心。

顾屿举着相机,正好拍到沈知行帮林微言涂碘伏的瞬间:阳光落在他们的手上,沈知行的手指骨节分明,林微言的手指纤细,伤口上的血珠像颗小小的红宝石,旁边的木案上,摆着未完成的木雕和散落的刻刀,整个画面像一幅温暖的老照片。他轻轻按下快门,把这个瞬间永远定格下来。

沈知行拿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林微言的伤口上。他撕开创可贴的包装时,不小心蹭到了她的指尖,两人都下意识地顿了顿,眼神交汇的瞬间,林微言的脸有点红,赶紧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谢谢你,沈知行,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沈知行摇摇头,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别再刻了,休息会儿吧,手腕都酸了。”他拿起林微言刚才刻的木头,上面有几道歪歪扭扭的刻痕,还有个未完成的花瓣轮廓,他轻轻摸了摸,“已经很好了,第一次刻能这样,比我当年强多了。”

“真的吗?”林微言抬起头,眼睛亮了亮,“那我以后还能来学吗?我想把‘同德堂’门楣的牡丹刻出来,跟您一起修复门楣。”

“当然能,”沈知行笑着点头,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得这么明显,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了,“只要张师傅愿意教,我们可以经常来。”

张建国看着他们的互动,嘴角也扬了起来:“愿意学就好,愿意学就好啊!”他拿起那把斜刀,在林微言刻的木头上补了两刀,原本歪歪扭扭的花瓣轮廓,一下子变得立体起来,“你们要是不嫌弃,以后每个周末都来,我教你们刻刀的用法,教你们认木头的纹理,把‘木刻张’的手艺,好好传下去。”

“太好了!谢谢您,张师傅!”林微言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忘记了手指的疼痛。团队成员也都很高兴,顾屿赶紧拿出相机,拍下张建国补刻的花瓣,说“这可是珍贵的教学资料,一定要好好保存”。

中午的时候,张建国留大家在作坊里吃饭。他从里间拿出个煤炉,煮了锅红薯粥,还炒了两个小菜:青椒炒豆干,还有个凉拌木耳,都是自己种的蔬菜,透着股新鲜的味道。大家围坐在木案旁,喝着热粥,聊着木雕技艺,像一家人一样热闹。

“我太爷爷以前常说,‘木雕是活的,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张建国喝了口粥,眼神飘向架子上的蜜蜂木雕,“这块木头,我刻了三个月,每天刻一点,就像跟它聊天一样,慢慢就刻出了感情。现在的年轻人都嫌慢,想一天就学会,哪有那么容易?”

“我祖父也说,‘慢工出细活’,”沈知行放下碗,“他修复老建筑的时候,一块砖、一片瓦都要仔细检查,有时候修复一个门楣,要花半年时间,说‘急不得,急了就会出岔子’。”

林微言听着他们的话,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老手艺的传承,不仅是技法的传递,更是“慢”的智慧——像老巷里的时光,慢慢走,慢慢品,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像手里的木头,慢慢刻,慢慢磨,才能让它长出鲜活的生命。

下午,大家帮张建国整理作坊:沈知行帮着打磨刻刀,他的动作很熟练,把每把刀的刀刃都磨得锋利又平整;林微言帮着擦拭木雕成品,用软布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像在抚摸一件件珍宝;顾屿则拿着相机,拍下作坊里的老工具、老物件,还有张建国教沈知行刻刀用法的场景,说“要把这些都做成调研纪录片,让更多人看到老手艺的魅力”。

四点多的时候,大家准备离开。张建国把那个未完成的蜜蜂木雕送给了林微言:“这个送给你,你接着刻,下次来我检查。记住,刻蜜蜂的时候,翅膀的纹路要轻,别刻太深,不然就飞不起来了。”

林微言接过木雕,小心地抱在怀里,像抱着件稀世珍宝:“谢谢您,张师傅,我一定会好好刻,下次来让您满意。”

“路上小心,下次早点来,”张建国送大家到门口,看着他们走远,还在后面喊,“刻刀别忘拿,下次来带着!”

走在城南的老巷里,夕阳把大家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微言抱着蜜蜂木雕,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刻痕,心里满是温暖。沈知行走在她身边,手里提着她的帆布包,里面装着那本《Z市老街区照片集》和张师傅送的刻刀,脚步很轻,怕走太快颠到她怀里的木雕。

“今天真开心,”林微言笑着说,“不仅学到了木雕技艺,还让张师傅愿意教我们,以后咱们就能一起修复‘同德堂’的门楣了。”

“嗯,”沈知行点点头,看着她怀里的蜜蜂木雕,“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经常来,我陪你一起刻,争取早日把‘同德堂’的牡丹刻出来。”

顾屿走在后面,看着他们并肩走在夕阳里的样子,笑着举起相机,又拍了一张。照片里,林微言抱着木雕,嘴角带着笑;沈知行提着帆布包,眼神落在她身上,满是温柔;巷子里的桂花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像撒了把碎金子,整个画面温暖得像首诗。

回到学校,顾屿把今天拍的照片导进电脑,筛选出几张清晰的,发给了林微言:“这些照片都挺不错的,特别是你受伤时沈知行帮你贴创可贴的那张,很有感觉,你保存好,以后整理调研资料能用。”

林微言打开照片,看到那张沈知行帮她涂碘伏的照片,心里一阵悸动。照片里,沈知行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里满是担心,手指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阳光落在他们的手上,连伤口上的血珠都清晰可见。她把这张照片保存到手机的私密相册里,又打印了一张,夹在笔记本的扉页上——旁边是沈知行送给她的木蜜蜂,还有外婆留下的旧歌本,都是她心里最珍贵的东西。

晚上,林微言坐在书桌前,翻开笔记本,写下今天的见闻:“今天去‘张氏木雕坊’拜访张师傅,学会了用斜刀刻花瓣,虽然不小心划伤了手指,却很开心。沈知行帮我贴创可贴的时候,动作很轻,很认真,像在修复一件珍贵的古建。张师傅说,老手艺要慢慢传,我想,感情也是一样,慢慢走,慢慢品,才能像老巷里的桂花一样,越来越香。”

写完后,她拿出张师傅送的蜜蜂木雕,放在台灯下,轻轻刻了一刀。刀刃划过木头的声音,像在跟老手艺对话,也像在跟心里的那个人对话。她想起沈知行今天的笑容,想起他帮她涂碘伏的样子,想起他说“我陪你一起刻”,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落在书桌上的木雕和照片上,温柔得像老巷里的时光。林微言知道,从今天起,她的调研不仅是记录老手艺的故事,更是在书写一段属于她和沈知行的时光——像手里的木雕,慢慢刻,慢慢磨,总有一天,会开出最美的花,结出最甜的果。

而那张被珍藏在笔记本里的照片,会像一颗藏在时光里的星星,见证着他们的故事,在平凡的岁月里,悄悄发出微光,照亮他们一起走过的路,一起守护的老手艺,还有一起萌芽的,那份温暖而坚定的感情。

第二天早上,林微言特意早起,去食堂买了热粥和包子,带到工作室给沈知行。她把那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在他面前,笑着说:“顾屿拍的照片,你看,你帮我贴创可贴的时候,还挺认真的。”

沈知行拿起照片,看着上面的画面,耳朵有点红,却还是认真地说:“下次别再受伤了,刻刀很锋利,要小心。”他把照片放在笔记本里,夹在祖父的笔记旁边,像在珍藏一件重要的宝贝,“今天咱们去图书馆查‘斜刀刻法’的资料吧,张师傅说下次要教我们刻牡丹,咱们得提前准备准备。”

“好啊!”林微言用力点头,心里一阵期待。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的笔记本上,照在那张温暖的照片上,也照在他们一起守护的老手艺和慢慢萌芽的感情上,像一首温柔的歌,在秋日的校园里,轻轻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