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白炽灯泡白得发冷，照得人心口发慌。
沈若棠缓缓睁开眼，眼前模糊了一阵，才看清天花板和四周。
耳边全是乱糟糟的声音。
护士拿出一张单子，看着病床前的三人。
“这是收费单，你们赶紧去交一下。”
宋之瑶脖子缩了缩：“大哥你去。”
上个月许云柏看中了一双鞋，差不多要她半个月工资，她还准备给云柏一个惊喜呢，剩下的钱她还有用。
大哥工资比她高还比她工作时间早。
听妈今天说的这么多年都没往家里拿过一分，肯定存了不少，所以这钱就该他出。
宋之叙鼻青脸肿还没消肿，咬牙切齿道：“我？我工资刚发就给秀妍置办东西了，哪还有钱。”
“那二哥你去。”
宋之垣冷哼一声，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我一个月才二十出头，你们想得倒美。再说，当年我下乡在农村吃苦的时候，你们在家享福，怎么没见你们替我分担？”
其实住院费不贵，也就三块钱，宋之垣身上是真没钱，拿到工资第一时间就往那边寄过去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推搡，谁也不肯出这笔钱。
“我去交。”
赵茹安担心沈若棠的身体留在医院，把爸妈打发走了，至于贺家人，看到沈若棠晕了生怕出事，第一时间就跑没影了。
“够了！”沈若棠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三个孩子一愣，齐齐看向病床。
这才发现沈若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幕有没有被她看到。
亲妈都躺病床上了，他们三个还在为了谁出这笔钱吵起来，倒是难得有点羞愧。
宋之瑶惯会讨巧卖乖，立马端起放在旁边被自己喝了一半的搪瓷杯子。
“妈，你可算醒了，我都担心死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来喝点水。”
沈若棠看了眼水杯，没伸手接，“这么担心你去把钱交了吧。”
宋之瑶嘴皮子动了两下，嗫嚅道：“妈…你别担心，这钱肯定交。”
屁股死死黏在凳子上，没动。
大哥也真是的，不就几块钱吗，要不是他今天带着对象过来，把妈气着了，妈能晕倒吗？
还害得她被扇了一巴掌，这钱本来就该大哥出。
妈也真是的，这个时候还偏袒大哥。
沈若棠坐起身，把枕头垫在腰后省力一点，“我刚才都听见了，你们推三阻四的就为了这点住院费，你们心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宋之瑶脸色一变，干脆撒赖：“妈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咱家钱不都在你手里管着吗？要是你真舍不得花，我们还能替你交不成？”
爸当初死了可是赔了一笔抚恤金，这笔钱按理说他们三个也有分，这些年也没找她拿，还没跟妈算利息呢。
“对啊。”宋之叙赶紧附和，“妈你手里不是还有存折？拿出来用一用不就行了。”
沈若棠瞪了两人一眼：“那我要是没醒，拿不了存折是不是就眼睁睁看着我死了？”
屋里静得连针掉地都能听见。
宋之叙叹口气：“妈，你别说得那么绝。我们也是没办法。”
沈若棠胸口起伏，声音拔高：“好一个没办法！”
“你们给我听好了！老娘以后死活都不靠你们！我的钱、我的命，都和你们半点不相干！”
她一声吼，把病房门口的路人都吓了一跳。
病房里其他人早就注意到了，这会儿也忍不住跟着吐槽。
“亲生的也推三阻四，不如不要。”
“嫂子真是命苦。”
“要是我孩子我非得溺死在尿桶里。”
宋之叙恨得牙关直响，脸色涨得通红，“大不了下个月我发工资还你。”
沈若棠冷笑，一把抓住大儿子：“你不是刚领工资吗？钱就没了，走，跟我去厂里问问，这工资怎么越干越少，两天都不够花的。”
“我不是为了替你道歉都赔给小强了，妈，你都晕倒了能不能消停点。”宋之叙当即甩开手，又羞又恼
他怀疑沈若棠是不是有疯病，等会儿必须找医生问问，能不能检查一下脑子。
“行。”
沈若棠看向一旁坐立难安的赵茹安，这才有了好脸色，在腰间掏出一个小袋子，扯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大团结，想了想又拿了一张。
“茹安，还要麻烦你帮我去交下钱。”
赵茹安连忙拒绝：“不用了，我身上有钱。”
“干妈给你你就拿着。”沈若棠强势的把钱塞进她手里，“再去食堂买点好吃的回来，中午饭都没吃，多打两个肉菜，咱娘俩一块吃。”
宋之瑶听到肉肚子也发出了抗议：“咕~~~”
“茹安姐，多打点，我也还没吃饭呢。”
沈若棠对着她立马拉下脸：“要吃自己掏钱自己去买！”
三个子女如今都有工作，她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他们趴在她这把老骨头上面吸血。
“……”
赵茹安感觉这钱有点烫手，尤其是宋之瑶还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可又对沈若棠的话内心感动不已，知道她不是场面话，是真想认自己当干女儿，今天她算是看透了，这宋家三个没一个好的。
心疼沈若棠的同时又庆幸自己不用嫁给宋之叙，心情复杂的拿了钱先去缴费窗口把住院费缴了，接着又去食堂打了一份炒南瓜、一份白菜和一份青椒炒肉丝。
想了想，又加了份红烧肉。
沈若棠吩咐的两个人吃，她就只买了一碗米饭，没好意思跟着吃，带着饭菜回病房后沈若棠见状非拉着她，把南瓜夹走一半，空出来的地方给她分了半碗米饭。
食堂师傅手艺不错，红烧肉的霸道香味充斥了整间病房，其他病人都忍不住分泌口水，更别说只吃了早饭的三个儿女，疯狂咽口水。
沈若棠不为所动，只一味给赵茹安夹菜，劝她多吃点。
吃饱喝足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没过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
“沈嫂子，我们来看看你。”
进来的是邻居王婶子，身后是几个老街坊，手里拎着一兜苹果。
“哎哟，昨天你可把我们吓坏了，当时一头栽下去，好在人没事。”
王婶子把苹果放在桌子上，又抹了抹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