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跟街坊邻居说一声,大家能帮忙都会帮你。”
沈若棠鼻子一酸,远亲不如近邻这话不是说说而已,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比一些亲戚关系还亲。
丈夫死后,老宋家的人出面了,不是帮忙办丧事,是来抢房子抢抚恤金的。
孤儿寡母的当时差点撑不下去,还是街坊邻居们站出来把那帮人赶走了。
后来闹到派出所才消停,她这辈子都没跟人急眼过,但看着身后孩子们惊恐的眼神,她终于硬气了一回。
见从她身上捞不到好处,后来直接对外宣布跟他们家断绝关系,三个孙子孙女都不要了。
老宋家四个儿子,丈夫排行第三,没结婚前在家本就不被重视,连老子都不喜欢孙子更看不上眼。
就连她娘家人也害怕自己打秋风,平常恨不得能躲着她走。
她还没结婚的时候跟妹妹关系不错,可惜妹妹后来嫁到隔壁市去了,沈若棠这才想起上辈子妹妹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不,比自己还惨,妹夫就是个禽兽,结婚没多久就对她动手了,但妹妹硬是谁都没说,上辈子她也是无意中知道的。
等安排好家里的事,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妹妹。
沈若棠看着邻居,真诚的说:“谢谢,谢谢大家。”
李婶跟老李回去就说了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嫂子,你可得保重身子啊。”王婶子叹气。
“人啊,还是得自己心疼自己,孩子们不懂事,气也气不得。”
一旁的李大妈也跟着插话:“就是啊,你年轻那会儿一个人撑着三个娃,咱们院子谁不知道?可今天这出,唉,真是叫人寒心。”
宋之叙脸色铁青:“李婶子,话不能这么说。我妈要是真有事,我们还能不管吗?”
“哟,你还知道是你妈呢?”王婶子尖酸回了一句,“刚才谁在那推来推去,不就是你们仨?我们可都看见了。”
宋之瑶一听,急得嗓门拔高:“我们哪是推!是……是商量!”
“商量?三块钱商量半天,你们是商量着买房子还是买娶媳妇啊?”有人忍不住跟着嘲讽。
病房里顿时一阵窃笑。
宋之瑶羞得脸红脖子粗,却没话接。
王婶子没再理他们,转而凑近沈若棠,小声劝慰。
“嫂子,你这次是得好好休养了。唉,我刚在路上听说纺织厂要招女工,一个月三十来块,还管饭,大家都往那儿跑。”
李婶子在一旁附和:“可不,听说消息一出,报名的人都排长队了,要不你也报个名,你准能挤进去。”
“是啊是啊,我侄女就在那厂里,活虽然累点,可好歹有口饭吃。”
“有铁饭碗谁不想去?可惜年纪大了怕人家不要。”
“那厂子最近不是效益不好吗?听说过几年都要倒闭,谁知道还靠不靠谱。”
一时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宋之叙立刻来了精神,“妈,你要真想去就去,我是不拦着。不过估计厂子再怎么招人也不要你这样的,别折腾了。”
妈把工作转给自己后老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要是能去纺织厂上班,每个月就能多拿三十块钱,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接济自己一点。
宋之垣在一旁阴阳怪气:“可惜……妈你年纪大了,人家厂子肯定嫌弃。”
王婶子皱眉:“老二,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年纪大,但干活利索,厂里要的是踏实人,又不是只要年轻人。”
沈若棠眯了眯眼,缓缓摇头。
现在高考恢复没多久,正是下乡知青返城潮,一份普通的工作都要挤破头。
她这些年熬亏了身子,留下不少暗病,纺织也是个累人的活,加班赶工常有的事。
现在早就看开,吃了一辈子苦,挣再多钱都不如身体重要。
再则她清楚的知道随着上头这次坚定发展经济的决心,以后国营厂子都会被更便宜更高效的私人厂子取代,所谓的工人铁饭碗早晚碎成一地渣。
“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动了,机会还是留给年轻人吧。”
“我现在得保养好身体,争取多活几年,钱够用就行,免得累死累活挣点钱最后都便宜了白眼狼。”
这话一出,病房里安静了三秒。
“嫂子,你这话……”王婶子愣了一下。
“妈,你别动不动要死要活的,你身体好着呢,今天打我们有劲得很。”
沈若棠眸子一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把宋之叙瞪得心口一虚,愣是没敢再开口。
王婶子见状,赶紧打圆场。
“嫂子说得对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我们院子老刘头退了之后不就开了个修鞋摊子吗?一天到晚也不累,还能挣个几毛一块的贴补家用,照样把日子过得热腾腾的。”
“嫂子,你要是有心思,不愁找不到门路。”王婶子拍拍沈若棠的手安慰道。
“对。”李婶子连忙在一旁附和,“嫂子你要真干点啥,我们这些老姐妹也能帮衬一把。”
沈若棠心头划过一阵暖意,也不推脱,“好,这话我记下了。”
宋之叙又饿又累又闹心,见病房里这么多人,妈也没什么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偷偷溜走了。
宋之垣和宋之瑶见状也闪身走人。
等到把街坊邻居都送走之后,沈若棠的病床下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赵茹安关切道:“阿姨,你要不要躺着休会儿?”
毕竟年纪在这,刚醒来聊了这么长时间天,担心她哪里不舒服。
沈若棠心头一暖,“还叫什么阿姨,以后就叫我干妈,还是你还生我气呢?”
“我……我怎么会生您气呢。”
跟宋之叙订婚是她自己点头同意的,包括后面闹出的那些事她谁都没说,沈若棠对她一直很好,就连冬天给孩子们织毛衣都会给她也织一件。
她之所以能一直对宋之叙忍了又忍,也有看在沈若棠的面子上。
“那就好,茹安你是个有福气的,那白眼狼眼瞎,错把鱼目当珍珠,以后有他后悔的。”
赵茹安笑笑,这话她没法接。
正好药水输完了,赵茹安起身去叫护士。
“医生说没什么事了,要是婶子你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就可以回家了,多住一晚的话还得收过夜费。”
顾客是上帝这话放医院完全倒过来,平常再会砍价的老太太,到了医院那也是多少钱只能老老实实付款,让干嘛干嘛。
就输这么一瓶水三块钱,要是以前沈若棠得心疼死。
但现在。
沈若棠缓缓闭上眼,胸口起伏,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还有点头晕,今晚就住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