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在保卫科被关押的几天,度日如年。
那间狭小压抑的屋子,只有一扇高高的窗户,透进来的光线都带着一股霉味。
偶尔有相熟的女同事借着送饭的名义来看她,言语间总是躲躲闪闪,但秦淮茹还是从那些零碎的、不连贯的词句中,拼凑出了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事实。
厂里,正在重新调查贾东旭的工伤案。
不是简单的问询,是深挖。
这两个字,像两根钢针,狠狠扎进秦淮茹的心脏。
终于被放出来的那天,她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四合院。
沿途邻居们投来的目光,不再是往日的同情或艳羡,而是一种混杂着幸灾乐祸与疏离的审视。
她低着头,脚步虚浮,一进家门,反手就把门死死插上。
“砰”的一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屋里光线昏暗,贾张氏正坐在床沿上嗑着瓜子,看见秦淮茹这副模样,瓜子皮一吐,不耐烦地骂道:
“丧着个脸给谁看呢?被关了几天,魂都丢了?”
秦淮茹没有理会她的刻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干得发不出声音。她走到桌边,倒了一大口凉水灌下去,那股冰冷的寒意顺着食道一路滑进胃里,却丝毫无法浇灭她内心的恐慌。
“妈……”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厂里……厂里在查东旭工伤的事。”
“咔嚓。”
贾张氏嘴里那颗刚要咬碎的瓜子掉在了地上。
她脸上的横肉猛地一颤,那双平日里总是精光四射的三角眼,此刻写满了惊骇。
“你说什么?!”
贾张氏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肥硕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扑到秦淮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再说一遍!查什么?!”
秦淮茹被她抓得生疼,忍着痛,一字一句地重复:
“他们在重新调查东旭的工伤是怎么来的!说是有人举报了!”
轰!
贾张氏的脑子里如同炸开了一颗响雷。
她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贾东旭那场“工伤”的真相。
偷盗工厂物资,失足摔断了腿,再由易中海一手策划,伪造证明,骗取国家抚恤金。
每一个环节,都足以构成犯罪!
要是真的被查实了……
那五百块钱的抚恤金要全数追回,东旭……东旭要去蹲大牢!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不!绝对不行!
钱是她的命根子,儿子是她的天!谁都不能动!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查下去了!”
贾张氏松开秦淮茹,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兽,在那间狭小逼仄的屋子里疯狂地转着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她那被猪油和算计塞满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一个她用了几十年,无往不利的办法。
闹!
她猛地停住脚步,眼中爆发出一种决绝的凶光。
“淮茹,跟我走!去厂长办公室!”
“我就不信了,他杨厂长还真能为了一个外人,不管我们孤儿寡母的死活!他一个保卫科长,还能翻了天不成!”
贾张氏的逻辑简单粗暴到了极点,在她看来,只要闹得够凶,让领导没面子,事情就能解决。
她一把抓住秦淮茹的手腕,那力道像是铁钳,拖着她就要往外走。
“妈!您不能去!”
秦淮茹的理智在这一刻终于战胜了恐惧,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拽住了门框。
“现在厂里正在风口浪尖上,您这么一去闹,不等于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我们心里有鬼吗?那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她太清楚自己这个婆婆的德性了,一旦闹起来,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那等于是不打自招,把罪名往自己头上死死扣住!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贾张氏此刻已经完全被恐慌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半句劝。
“再等下去,东旭就要被他们抓走了!放开!”
她猛地一甩胳膊,一股蛮力将本就虚弱的秦淮茹甩到了一边。
秦淮茹踉跄着撞在墙上,眼睁睁地看着贾张氏拉开门栓,像一辆失控的坦克,横冲直撞地冲出了四合院,直奔轧钢厂的方向而去。
完了。
秦淮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在地,脸上血色尽褪。
……
厂长办公室。
杨厂长正低头批阅着文件,桌上的搪瓷缸里,泡着几根珍贵的茶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最近厂里接连出事,先是傻柱打人,再是秦淮茹被抓,现在又牵扯出陈年旧案,他本就一个头两个大,对四合院那帮人,尤其是贾家,厌烦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砰!”
办公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撞开。
杨厂长眉头一皱,抬起头,正要发火,就看到贾张氏那张写满横肉的脸。
没等他开口,贾张氏已经精准地找到了办公室中央的空地,“噗通”一声,肥硕的身躯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下一秒,凄厉的、足以掀翻屋顶的哭嚎声,炸响在整个办公室内。
“杨厂长啊!我的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贾张氏一边嚎,一边用手掌“啪啪”地拍打着地面,姿势熟练得让人心疼。
“保卫科的那个王振山,他不是人啊!他屈打成招,严刑逼供,非要冤枉我们家东旭偷东西啊!”
“我那可怜的儿子,腿都断了,成了个废人,他们还不放过他!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这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她声泪俱下,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委屈,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欺压、被侮辱的受害者。
“今天您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管这件事,我就不起来了!我就死在您这办公室里!”
杨厂长静静地看着她在地上表演。
他甚至没有一丝动怒的情绪,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冰冷,从心底深处升腾起来。
本来,对于贾东旭的案子,他还存着一丝疑虑。
毕竟年代久远,又是易中海经手,或许真有什么误会。
可现在,贾张氏这么一闹,他心里最后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这副泼妇嘴脸,这种做贼心虚的表演,就是最确凿的证据!
这贾家,绝对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好啊。
你不是要闹吗?
你不是觉得闹大了,我就得妥协吗?
杨厂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贾张氏一眼。
他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部黑色的、沉重的电话。
“咔…咔…咔…”
转盘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贾张氏骤然停歇的哭嚎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电话接通了。
“喂,王科长吗?我是杨卫国。”
杨厂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对,关于贾东旭的案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张瞬间僵住的脸。
“给我排除一切外部干扰,一查到底!”
“不管牵扯到谁,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都给我一并揪出来!”
“绝不姑息!”
说完,他没有给对方任何回应的机会。
“啪!”
电话被重重地扣上,发出的巨响让贾张氏的身体猛地一颤。
杨厂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再无一丝温度。
“现在你满意了?”
“你可以继续在这里闹,我给你时间,也给你地方。”
“我倒要看看,你闹完了,谁还能保得住你们!”
贾张氏彻底傻了。
她仰着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杨厂长,嘴巴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朵里嗡嗡作响,全世界的声音都仿佛离她远去。
她那有限的、自私的脑容量,终于在这一刻,艰难地处理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这一闹,非但没有救下儿子。
反而是亲手关上了那扇唯一的生门,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贾东旭,将整个贾家,更深、更狠地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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