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唯一还在动的东西,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
院里几十号人,此刻都成了泥塑的雕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院子中央对峙的两个人身上。
林卫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钉在易中海的脸上,仿佛能洞穿他几十年来伪装的仁义道德,直抵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一股寒气,从他自己的尾椎骨,一节一节地攀爬上脊梁,瞬间冻结了他四肢百骸的血液。
他这位在轧钢厂受人敬仰了几十年的八级钳工,在四合院里说一不二的管事大爷,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头发虚。
额角,一滴冷汗挣脱了发根的束缚,沿着他深刻的法令纹缓缓滑落,痒,却不敢抬手去擦。
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
“你……你想谈什么?”
“谈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大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那就由我来帮您回忆回忆。”
话音未落,他向前踏出一步。
就是这一步,明明没有任何声响,却让易中海的心脏猛地一缩,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他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
这半步,在众人眼中,是威严的溃败。
“我父母,林建军,王秀兰,轧钢厂工程师,因公殉职。”
“按照轧钢厂对烈士家属的抚恤规定,留下两个正式工的招工指标,由我,他们唯一的儿子,合法继承。”
“这一点,没错吧?”
易中海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事全院皆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无法否认。
“是……是没错。”
“很好。”
林卫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
“我十六岁那年,你,易中海,以一大爷的身份找到我。你告诉我,政策变了,响应国家号召,知识青年要上山下乡。你说,就算家里只有一个孩子,也得去。”
“你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给我安排的地方是京郊的小清河农场,就是去镀层金,混上几年就能风风光光地回来。”
“你还说,我那两个工作指标,厂里会一直给我留着,谁也动不了!”
说到最后一句,林卫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铁块,狠狠地砸在易中海的心上!
“可结果呢?”
“我被送上了开往东北的火车!在北大荒的兵团里,一去就是整整八年!”
轰!
这番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死寂的院子里轰然引爆!
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什么?去的是东北兵团?不是说去小清河吗?”
“我的天!这差得也太远了!小清河那是享福,东北兵团那是要命的地方啊!”
“我就说当年这事儿不对劲!林家就林卫这一个独苗,父母还是烈士,按政策他根本就不用下乡!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一道道或惊愕,或怀疑,或鄙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向易中海。
这些目光,此刻不再是尊敬,而是一根根扎人的刺。
易中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血色尽褪。
他感觉自己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威望,正在这议论声中寸寸龟裂。
“那……那都是街道办的安排……”
他嘴唇哆嗦着,试图为自己辩解。
“我……我也不知道最后怎么会变成那样……”
“你不知道?”
林卫发出一声满是讥讽的嗤笑,打断了他的狡辩。
“好一个你不知道!”
“那我再问你!”
林卫再次上前一步,气势愈发凌人。
“我下乡之后,你是不是就告诉贾家,我的工作指标早晚是他们家的?”
“贾东旭的儿子,棒梗,是不是就一直在等着我的指标长大?”
“你是不是早就跟厂里的人事科打好了招呼,把我的指标以‘特殊人才预留’的名义给冻结了,实际上,就是等着棒梗到了年龄,你好名正言顺地把属于我的东西,送给你的好干儿子一家?”
林卫的声音越来越大,字字诛心!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易中海的脸上,也砸在所有邻居的心里!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如果说之前只是欺骗,那现在,就是赤裸裸的阴谋!
是绝户计!
所有人都想通了!
易中海这是要吃绝户啊!
他先是把林家唯一的根,林卫,骗到天高皇帝远的东北去。
然后,再把林家父母用命换来的工作指标,当成自己的恩惠,送给贾家。
这样一来,贾家对他感恩戴德,以后还不是把他当亲爹一样伺候,给他养老送终?
好恶毒的心思!
好深沉的算计!
这一刻,众人看着易中海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里面充满了鄙夷,不齿,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这个平日里道貌岸然,张口仁义,闭口道德的一大爷,面具之下,竟然藏着一颗如此阴险恶毒的心!
“你……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
易中海终于彻底崩溃了,所有的伪装和镇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指着林卫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却显得那么色厉内荏。
“我胡说?”
林卫的语气,冷到了冰点。
“那你敢不敢?”
“现在,就现在!跟我一起去轧钢厂!”
“我们把人事科当年经手这件事情的所有人,全都叫出来!”
“当着全厂所有领导的面,咱们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对一对质!”
“你,敢吗?”
最后三个字,林卫说得极慢,极轻,却像三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易中海的身上。
“我……”
易中海彻底语塞了。
去对质?
他怎么敢去!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只要去查,只要去问,立刻就会真相大白!
看着易中海那张死灰一片、心虚到极点的脸,所有人都明白了。
林卫说的,全都是真的!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邻居们看向易中海的眼神,已经从鄙夷变成了彻底的唾弃。
“一大爷……不,易中海,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啊……”一个大妈小声地嘀咕着,声音里满是失望。
“太缺德了!真是太缺德了!人家父母是为国牺牲的烈士,他居然这么算计人家的孤儿!简直不是人!”
“禽兽!枉我们还尊敬了他这么多年!”
这些议论,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易中海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这个小子……
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父母双亡,可以任由他拿捏的孤苦少年了。
他回来了。
带着满腔的仇恨,带着一身的煞气,回来清算这笔积压了八年的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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