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叶的办公室里。
只剩下半截的铅笔还滚落在墙角,粉笔的灰尘在斜射的阳光里无声浮动,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纸张和墨水混合的陈旧气味。
贾张氏的嚎叫,是在那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彻底消散了足足三秒之后,才猛然爆发出来的。
她捂着自己那半边迅速肿胀、浮现出清晰五指印的脸颊,浑浊的眼珠里先是全然的懵然与错愕,仿佛无法处理刚刚发生的事实。紧接着,那错愕就被火山喷发般的剧痛和羞辱所取代。
“啊——!”
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从她喉咙里撕扯出来。
“你……你这个小畜生,你又打我!”
她整个人都在哆嗦,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林卫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给骇的。
“我要去公安局!我现在就去!我要告你故意伤人!”
“好啊。”
林卫松开了钳制着她手腕的手,动作干脆利落。他后退半步,给了对方一个足够宽敞的去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依旧锁定着她,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去告,我等着。”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冬日里敲击在冰面上的石子。
“正好,让公安同志当着大家伙的面,好好评评这个理。看看,究竟是你家棒梗在学校门口抢劫、推搡我妹妹致其受伤在先,还是我为了保护家人,出手制止你行凶在后。”
林卫的目光在贾张氏身上稍作停顿,随即转向了一旁脸色铁青的冉秋叶,最后又落回贾张氏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顺便,我还会向警察同志补充一点。你在学校,在老师的办公室这种教书育人的地方,公然行凶,企图殴打一个尚未成年的学生。你猜猜看,这一条条罪名加起来,最后倒霉的会是谁?”
没有一句废话,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每一个字都构成了一张无形的法网,将贾张氏死死地罩在里面。
贾张氏那到了嘴边的无数咒骂,硬生生被这番条理清晰的话给堵了回去。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那点撒泼打滚的本事,在绝对的理性和绝对的强硬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秦淮茹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她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进门,看到贾张氏红肿的脸和林卫那冷得掉渣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完了”。
“林卫,这……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妈,您怎么……”
秦淮茹立刻切换到她最擅长的角色,脸上堆满了焦急和讨好,快步上前就想打圆场。她眼圈一红,悲声就要从喉咙里涌出来,准备开始哭诉自家孤儿寡母日子过得有多难,棒梗年纪小不懂事……
“闭嘴。”
林卫甚至没多看她一眼,两个字直接斩断了她的全部表演。
秦淮茹的哭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林卫不再理会这对母女,他径直转向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严肃的冉秋叶,身体微微前倾,态度不卑不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冉老师,今天这件事,我的态度很明确。”
他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在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醒目。
“第一。”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棒梗,抢劫同学财物,这是事实。他必须当着全班所有同学的面,给我妹妹林婉,赔礼道歉。让他知道,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就要丢这个脸。”
“第二。”
他的第二根手指竖起,目光如电,扫过秦淮茹。
“他推搡同学,导致我另一个妹妹林清受伤,这也是事实。他家,必须赔偿我妹妹林清的全部医药费,包括看诊费、药费,以及后续的营养费。”
“第三。”
林卫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贾张氏和秦淮茹的身上,那眼神里的冷意,让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考虑到我两个妹妹因此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惊吓,并且我妹妹林婉那支对她意义重大的英雄牌钢笔也遭到了不可逆的损坏。你们,必须赔偿精神损失费和财物损失费。”
他顿了顿,给出了最后的判决。
“医药费、损失费,所有费用加在一起,总共,十块钱!”
“什么?!”
这个数字,如同一枚被点燃的炮仗,瞬间引爆了贾张氏。
“十块钱?!你怎么不去抢!”
她尖叫起来,声音又高又利,几乎要掀翻办公室的屋顶。
林卫对她的咆哮置若罔闻,只是冷冷地吐出下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少一分,我现在就带着我妹妹,拿着医院的验伤单,直接去派出所报案!”
他往前踏了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秦淮茹下意识地后退。
“你们自己选。”
“是花十块钱,今天把这件事给了结了。”
“还是让你们家的宝贝金孙,去少年管教所里待上几天,然后在他的档案上,留下一个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案底”!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从林卫嘴里说出,却像两把沉重无比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秦淮茹的心脏上。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她比谁都清楚,对于棒梗来说,一个干净的档案有多么重要。那关系到他未来的招工、入伍,关系到他的一辈子!
而林卫,这个男人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他眼里的那份决绝,没有半分虚假。
秦淮茹的身体晃了晃,求助似的看向冉秋叶,却只看到冉老师那双写满了“公事公办”的严肃眼睛。
压力,如同山倾。
一边是十块钱的肉痛,一边是儿子可能被毁掉的前途。
这个选择题,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
秦淮茹的嘴唇哆嗦着,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从贴身的衣兜里,颤抖着手,开始往外掏钱。
一张两块的,几张一块的,更多的是毛票和角票,被手心的汗浸得有些潮湿。她东拼西凑,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最后,终于凑齐了那笔让她心头滴血的巨款。
十块钱。
她将那一把皱巴巴的钱,递到了林卫的面前,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林卫面无表情地接过,看都没看,直接揣进了兜里。
随后,在冉秋叶严厉的监督下,棒梗被从隔壁办公室叫了过来。他耷拉着脑袋,满脸的不服气,最终还是被冉秋叶强压着,对着林婉含含糊糊地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这场由棒梗的贪婪和贾张氏的愚蠢引发的风波,再一次以贾家的惨败,画上了句号。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林卫拿着那十块钱,根本没打算自己留下。
从学校出来后,他径直骑着车,去了松鹤疗养院。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位待他如子侄的院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院长听完,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直说他做得对。
“你小子,倒是会废物利用。”
随后,院长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一个穿着旧军装,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的老人,提着一个不断渗水的大网兜走了进来。
通过院长的关系,林卫用这从贾家“榨”出来的十块钱,换来了两条在市面上你有钱有票都绝对见不到的宝贝。
那是两条活蹦乱跳的野生大鲤鱼,每一条都有三四斤重,在网兜里“啪啪”地甩着尾巴,鳞片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充满了生命力。
当天傍晚,红星四合院。
一股霸道无比的、鲜美绝伦的鱼汤香味,从林卫家的小厨房里飘散出来,蛮横地钻进了院里每一个人的鼻孔里。
林卫亲自下厨,用那两条极品的野生大鲤鱼,给受了委屈的妹妹们,炖了一大锅奶白色的鱼汤压惊。鱼肉的鲜甜,混合着姜片的微辛,在锅里翻滚升腾,化作了最诱人的香气。
那浓郁的香味,让整个四合院都骚动起来。
下班回来的工人们,闻着这味儿,肚子里的馋虫瞬间就被勾了出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林家院里瞧,眼神里全是羡慕。
尤其是刚刚赔了十块钱,晚饭只能啃又干又硬的窝窝头、喝着清汤寡水的贾家。
那香味,简直就是一根根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他们的脸上,钻进他们的胃里。
贾张氏气得在屋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嘴里翻来覆去地咒骂着,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的,就是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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