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的哭嚎和贾东旭的指责，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尖锐的冰锥，扎进傻柱的心里。
不，那不是心痛。
是一种更深邃、更彻底的冰冷。
他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对丑态百出的母子。
那张曾经让他心生怜悯的脸，此刻只剩下扭曲的贪婪。那曾经让他觉得需要自己保护的孱弱身躯，此刻正迸发出最恶毒的怨恨。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过去二十年的一幕幕，走马灯般疯狂闪过。
自己省下来的半个窝头，自己从食堂带回的饭盒，自己掏空口袋垫付的医药费，自己为了他们家出头跟人打过的架……
原来，那些都不是情分。
在他傻柱看来是天大的情分，在对方眼里，不过是驴子该拉的磨，是长工该交的租。
他们圈养着自己，心安理得地吸着他的血，啃着他的骨头。
需要他这头驴子出力时，就用几句好话、几滴眼泪当做鞭子，驱使他向前。
不需要时，便将他一脚踢开，连口干净的草料都懒得施舍。
恶心。
一股强烈的生理性恶心，从胃里翻涌而上，直冲天灵盖。
傻柱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化作了三个字。
“行，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再去看贾东旭，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只剩下看陌生人一般的疏远和冰冷。
他转身，迈步，走向自己的屋子。
每一步都踩得极重，仿佛要将过去二十年的愚蠢，彻底踩碎在脚下。
“砰！”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那一声巨响，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也彻底将贾家母子尖酸刻薄的咒骂，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屋里，傻柱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最终颓然地坐在地上。
林卫看着他宽厚却落寞的背影，没有立刻上前。
他知道，有些脓疮，必须让它自己流干净了，才能真正愈合。
当晚，林卫的新院子里，亮起了灯。
一张小方桌，两碟花生米，一瓶二锅头。
林卫将一个搪瓷杯推到傻柱面前，倒满了酒。清冽的酒液在灯光下晃动，映出傻柱失魂落魄的脸。
“柱子哥，有些人，有些事，看清了，放下了，就是新生。”
林卫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多余的劝慰，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别为了不值得的人，耽误了自己的好日子。你和白玲嫂子的婚事，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头等大事。”
傻柱沉默地端起酒杯。
他仰起头，将满满一杯辛辣的白酒，灌进了喉咙。
酒液烧过食道，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可那股盘踞在胸口的苦涩与憋闷，却丝毫没有消散。
他重重地将杯子磕在桌上。
“兄弟，谢谢你。”
他的嗓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今天，要不是你，我……我又犯傻了。”
傻柱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林卫。他知道，从关上那扇门的一刻起，从喝下这杯酒的一刻起，他才算是真正地、从骨子里，和那个吸了他半辈子血的贾家，一刀两断。
新生。
这个词，让他有了些许的向往。
几天后，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砸到了林卫头上。
松鹤疗养院那边，几位老干部的身体状况因为林卫提供的“特供菜”，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改善。几项关键的健康指标，甚至比年轻时还好。
疗养院的领导大喜过望，为了表示感谢和鼓励，特批了一张奖励下来。
一张极为罕见的特供站采买票。
这东西，有钱都买不到，是身份和贡献的象征。
林卫拿着这张盖着红戳的硬质票据，没有犹豫，直接去了那个传说中的地方。
他换回了整整半扇猪。
那猪膘肥体壮，肥肉层足有三指厚，瘦肉部分呈现出鲜艳的红色，带着健康的光泽。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市面上闻所未闻的稀有食材。
当林卫用三轮车将这些东西拉回院子时，那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就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傻柱正在院里帮林卫规整新买的工具，一看到那半扇猪，眼睛都直了。
他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活，冲进厨房拿了自己的那套宝贝刀具，在院里的石桌上铺开油布。
“起开，都起开，别碍事！”
他卷起袖子，露出了结实的小臂，整个人气场都变了。
他那手庖丁解牛般的刀工，看得人眼花缭乱。
只见他手腕一转，锋利的剔骨刀便顺着骨缝滑了进去，没有一丝阻碍。手起刀落之间，骨是骨，肉是肉，分割得明明白白。
不过片刻功夫，那半扇猪就在他手下被料理得服服帖帖。
五花、里脊、梅花肉、大骨……
一条条，一块块，码放得整整齐齐，条理清晰，干净利落。
这已经不是屠夫的活计，这是艺术。
林卫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从分割好的猪肉里，挑出最好的一块五花肉，足有五六斤重，肥瘦相间，层次分明，是做红烧肉的上上之选。又拿起一整条最嫩的里脊。
“柱子哥，这个你拿回去。”
林卫直接将肉用油纸包好，塞到傻柱手里。
“给白玲嫂子尝尝鲜，补补身子。”
傻柱的手一沉，低头看着怀里分量惊人的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瞬间冲散了这几天所有的阴霾。
林卫又挑出几根带着不少肉的大骨头，还有一些猪下水，让傻柱帮忙分好。
“王婶儿，张婶儿，上回的事儿谢谢你们了，拿点骨头回去炖汤！”
他亲自将东西送到了上次帮腔说话的几位邻居家里。
他的这份大气和不忘旧邻的举动，让整个院子里的气氛都热烈起来。
“瞧瞧人家林卫，就是敞亮！”
“这才是会办事的人！”
赞叹声不绝于耳。
傻柱提着那沉甸甸的肉，站在院子中央，看着林卫游刃有余地处理着邻里关系。
他心里暖洋洋的。
他忽然就明白了，跟着林卫，不仅不会吃亏，而且活得有里有面。
活得有尊严。
这，才是真正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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