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独有的、混杂着烟草和墨水的气味。
头顶那盏发出嗡嗡声的白炽灯,将惨白的光线投射下来,照在墙上那巨大的国徽上,更显庄严肃穆。
贾张氏被按在一张冰冷的木椅子上,那身平日里在四合院作威作福的肥肉,此刻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塌塌地堆在那里。她那双习惯了翻白眼的浑浊眼珠,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惊恐,死死盯着地面,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敢看面前那几位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同志,更不敢看斜对面坐着的陈锋。
那小子,就那么安安稳稳地坐着,脊背挺得笔直,神情平静得可怕。
这种平静,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喝骂,都让贾张氏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易中海、刘海中和傻柱,作为所谓的“调解人”和“见证人”,也被安排在旁边的长椅上,一个个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负责做笔录的,是一位年轻的警察同志,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锋同志,关于你所说的,贾家盗窃你厂里机密图纸一事,请你再详细陈述一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秦淮茹,她的一张俏脸早已没了血色,双手在膝盖上绞得发白。她知道,这个罪名一旦坐实,贾家就彻底完了。
然而,陈锋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一副懊恼与不确定的神情,仿佛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警察同志,实在是不好意思。”
陈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
“可能……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刚才在家里翻得急,一时没找到,就以为是被他们给偷了。您知道,我们搞技术的,那些图纸资料都堆得乱,说不定是夹在哪本书里,或者压在哪个箱子底下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诚恳起来。
“这样吧,图纸的事情,能不能先放一放?等我回去再仔细找找,万一是我自己搞错了,那不是冤枉了好人嘛。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对不对?”
这番话一出口,秦淮茹那颗悬到半空的心,猛地落回了肚子里,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向陈锋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感激。
易中海和傻柱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困惑。
这陈锋,怎么雷声大雨点小,主动把这顶天大的帽子给摘了?
只有陈锋自己心里清楚。
“机密图纸”这张牌,是核武器,威力巨大,但后坐力也同样惊人。一旦动用,贾家固然会灰飞烟灭,但自己也必然会被卷入无休无止的审查和调查之中。自己的秘密太多,经不起这种深挖。
他要的,不是同归于尽。
他要的,是杀鸡儆猴,是真金白银的赔偿,是让这群禽兽痛到骨子里,却又抓不到自己任何把柄的惩罚!
就在贾家人以为逃过一劫,心中稍安的瞬间,陈锋的脸色猛地一沉,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沉痛!
“但是!”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充满了悲愤。
“图纸的事可以是我记错了,可我那块上海牌手表被盗,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是我爹留给我唯一的遗物,花了一百二十五块钱买的!现在,就这么被他们偷走了!”
他双目赤红,指着瘫软在那里的贾张氏,痛心疾首地继续控诉。
“警察同志,物质上的损失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是一名技术人员,为国家攻克技术难关,靠的是什么?是灵感!是脑子!”
“就因为他们这次的盗窃,我一下午都心神不宁,坐立难安!脑子里一团浆糊!我原本有一个关于改进我们厂里机床传动系统的绝妙灵感,就因为这件事,被搅得无影无踪!这个损失,是金钱能衡量的吗?这是国家的损失!人民的损失!”
陈锋的表演堪称完美,那悲愤交加的表情,那抑扬顿挫的语调,把一个因为灵感中断而痛心疾M首的技术专家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连做笔录的警察同志,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贾家人的眼神,也变得愈发不善。
最后,陈锋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话锋一转,提出了他最终的要求。
“所以,我要求贾家,必须赔偿我的手表损失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以及最重要的——灵感损失费!”
他的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个数字。
“共计——五百元!”
“少一分,我就追究到底,绝不私了!”
“五……五百?!”
这个数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派出所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几道粗重而急促的抽气声。
易中海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五百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十多块的年代,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家庭瞬间破产的天文数字!
这哪里是赔偿?
这分明就是明火执仗的抢劫!
“啊——!”
秦淮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身子软软地向后倒去。
而她旁边的贾张氏,在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两眼猛地向上翻去,喉咙里发出一声“咯”的怪响,竟真的被这个数字活活吓晕了过去,肥硕的身躯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哟!”
“妈!”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派出所的同志也是哭笑不得,但陈锋的理由,偏偏每一条都那么“合情合理”,尤其是搬出了“为国攻克技术难关”这样的大旗,加上他七级钳工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还真不好过多干涉。
眼看事情就要陷入僵局。
贾家要是拿不出钱,那秦淮茹作为盗窃的实施者,就只能按盗窃罪处理。一百二十五块的手表,数额巨大,判个几年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时候,全场最着急的人,反而是易中海。
他未来的“养老工具人”要是进了监狱,他这辈子盘算的一切,不就全都泡汤了?
绝对不行!
“陈锋,你看……这钱……是不是太多了点?”
易中海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再次出面调解。
陈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负责的警察同志,那意思很明显:要么给钱,要么公办。
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残酷的“讨价还价”开始了。
结果是,陈锋寸步不让。
他的态度坚决得如同一块顽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易中海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今天这钱,要是不出,秦淮茹就真的完了。
最终,在警察同志的见证下,易中海咬碎了牙,做出了一个让他心胆俱裂的决定。
他颤抖着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包。打开来,是两沓崭新的大团结。
那是他积攒了半辈子,准备用来养老的二百块钱!
当他把这两沓钱递出去的时候,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那感觉,不像是递钱,倒像是从自己身上活生生割下两块肉。
傻柱看着秦淮茹那张梨花带雨、充满绝望的脸,心都碎了。为了他的“女神”,他也只能含着泪,掏空了自己所有的口袋,将那一百多块准备用来娶媳妇的老婆本,全部拿了出来。
最后,是秦淮茹。她哭着将贾家所有的积蓄,连同丈夫贾东旭那笔还没捂热的抚恤金,全部倒了出来。
一张张或新或旧的钞票,夹杂着几张毛票,被堆在了桌子上。
东拼西凑,数了好几遍,才终于凑够了这五百元的天价赔偿!
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钱,被陈锋面无表情地点清,然后收入囊中。
易中海和傻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们的心,在滴血!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