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的木窗棂还带着一丝陌生的油漆味,林卫国刚将最后一件行李归置妥当,院子里就炸开了一场他无比熟悉的“大戏”。
那是一种穿透力极强的嚎叫,混杂着哭腔与咒骂,仿佛能掀翻四合院的瓦片。
“哎哟喂!没法活了啊!”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傻柱这个天杀的,存心不让我们孤儿寡母过日子啊!”
声音的主人,正是这院里最不好惹的贾张氏。
林卫国推门而出。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院子,将一地狼藉映照得格外清晰。
一个深褐色的咸菜缸四分五裂,黑绿色的腌菜和浑浊的盐水淌了一地,刺鼻的酸臭味弥漫开来。
人高马大的何雨柱,也就是院里人称的“傻柱”,正涨红着一张脸,杵在旁边。他那双会颠大勺的灵巧双手,此刻却无处安放,笨拙地比划着,嘴唇哆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贾张氏则表演着她的拿手好戏。
她一屁股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两条腿伸得笔直,蒲扇般的手掌“啪啪”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每一声都带着节奏,哭嚎声更是抑扬顿挫。
“我苦命的儿子啊!我可怜的孙子啊!这下可好,半年的嚼用全没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站在中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正试图调解,但他的话语完全被贾张氏的哭声淹没。
“行了,贾张氏,你先起来说话。”
“一大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贾张氏根本不理会,反而哭得更凶,她猛地抬起一只手,手指几乎戳到傻柱的鼻子上。
“他!就是他!他就是看我们家东旭走得早,就剩下我们婆媳俩和三个孩子,看我们好欺负!”
“他就是故意的!这是谋害!是破坏!”
傻柱急得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终于憋出一句话。
“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变调,听起来像个快哭出来的孩子。
“我跟许大茂闹着玩,就……就从旁边过,不小心碰了一下,谁知道它就碎了!”
“碰一下?”贾张氏立刻抓住了话柄,哭声一收,转为尖利的质问,“你当这缸是纸糊的?你一米八的大个子,那叫碰一下?你那是用膀子撞!”
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双手叉腰,唾沫星子横飞。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这缸,连着我这里头满满一缸的咸菜,你得赔!”
“赔多少?”一大爷易中海沉声问道。
贾张氏眼珠一转,伸出一个巴掌。
“五十块钱!”
这三个字一出口,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连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都倒吸一口凉气。
五十块钱!
在这个年代,这是一个普通工人近两个月的工资,一笔绝对的巨款。
傻柱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十七块五。
“你……你这是讹人!”傻柱的脸由红转白,气得浑身发抖。
“谁讹你了?这缸是我托人从乡下好不容易淘换来的,这菜是我辛辛苦苦腌了大半个月的!五十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贾张氏摆出了一副滚刀肉的架势,今天不给钱,这事儿就没完。
林卫国安静地看完了整场表演。
他看清了贾张氏哭嚎时干打雷不下雨的眼睛,看清了傻柱有口难辩的憋屈,也看清了一大爷易中海的和稀泥与无力。
他迈步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不快,却让嘈杂的场面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个刚搬来不久的半大孩子身上。
林卫国先是走到傻柱身边,伸手在他粗壮的胳膊上拍了拍。
这个简单的动作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暴躁的傻柱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呼吸都平稳了些。
“傻柱哥,别急。”
随后,他转向贾张氏,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贾大妈,您先消消气。这么大声说话,伤身。”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仿佛不是在处理纠纷,而是在闲话家常。
“这缸到底是怎么碎的,咱们得弄清楚,得讲道理,对吧?”
贾张氏正要发作,却看到林卫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慢条斯理地剥开蓝白相间的糖纸,浓郁的奶香味瞬间飘散开。
院里所有的小孩,包括贾张氏的宝贝孙子棒梗,眼睛都直了。
林卫国没有看任何人,径直将那颗散发着诱人甜香的奶糖,递到了棒梗的面前。
棒梗下意识地就伸手接了过去。
这个小小的举动,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彻底打乱了贾张氏撒泼的节奏。
就在众人疑惑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林卫国已经走到了那堆破碎的陶片前。
他蹲下身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他移动。
他没有去碰那些沾满菜叶的碎片,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缸底一块厚实的断茬。
“大家请看。”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这个断口,颜色发黑,质地很密实,边缘甚至有些圆润光滑。”
他顿了顿,确保每个人都看清了他指的地方。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里,早就有一道陈年的裂缝了。水汽和盐分常年渗透,才让它变成了这个颜色。”
说完,他又信手拈起另一块碎片,将一个崭新的断口展示给众人。
“而大家再看这些新断口,颜色是陶土的土黄色,断面粗糙,还有很多细小的颗粒。这才是刚刚断裂的样子。”
他将两块碎片并排放在一起,新旧断口的区别一目了然。
“傻柱哥刚才那一撞,最多算是一根稻草。压倒骆驼的,是它自己本身的分量和那道早就存在的裂缝。”
“说白了,贾大妈,您这缸,本身就是个有隐患的次品。就算傻柱哥今天不碰,您再用几次,提一回水,或者天气再冷一点热胀冷缩,它自己也得裂开。”
一番话有理有据,围观的邻居们开始窃窃私语,看向贾张氏的眼神也变了。
贾张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嘴硬:“你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你……”
林卫国没有理会她的叫嚣。
他知道,光说还不够,必须给出一个无法辩驳的证明。
他捡起一块完好的大陶片,将刚才剥好的那颗大白兔奶糖放在上面,然后用食指轻轻一按。
奶糖只是被压得微微变形,纹丝不动。
“大家看,一个完好无损的东西,是有韧性和承受力的。”
紧接着,他将那颗奶糖,小心地架在两块碎陶片崭新的、粗糙的断口之间,形成一道小小的桥梁。
然后,他再次伸出食指,在同一个位置,用同样的力道,轻轻一按。
“咔。”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颗坚韧的奶糖,瞬间被锋利的陶片边缘切成了两半。
“大家看明白了吗?”
林卫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个本身就有问题的、带着裂缝的东西,才会如此脆弱,一碰就碎。”
这个简单到极致,却又直观到无懈可击的实验,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脑中的迷雾。
真相大白。
傻柱是冤枉的。
贾张氏就是在讹诈!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和指责,齐刷刷地射向贾张氏。
贾张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她再也待不下去,狠狠地瞪了林卫国一眼,灰溜溜地钻回了自己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傻柱看着林卫国,嘴巴张了半天,激动、佩服、感激……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全都化作了行动。
他一把将林卫国拉到一边,远离了还没散去的人群,一双大手重重地拍在自己的胸脯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卫国!”
他第一次没有叫“小林”,而是郑重其事地喊了他的名字。
“你比我小,但这脑子,这见识,比我强一百倍!”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哥!亲哥!这院里,谁他娘的敢欺负你,你看我傻柱第一个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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