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悄然洒落在荒芜的古道上，将天地间染上一层朦胧的灰白。张小凡走在前面，脚步沉稳而坚定，陆雪琪默默跟在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仿佛这是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雨丝打湿了她的长发，几缕青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却浑然不觉。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张小凡的背影上，那个曾经单薄瘦弱的少年，如今已长成挺拔坚韧的男子。可他的心里，始终装着另一个人。
陆雪琪的嘴唇几次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总是欲言又止。她想问问他累不累，想告诉他碧瑶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想提醒他前面有处可以避雨的地方。但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沉默。
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受到体内被封印的灵力在隐隐作痛，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既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又盼望着能快些找到解救碧瑶的方法。这种矛盾的心情折磨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凡...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张小凡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怎么了？
没...没什么。陆雪琪慌忙低下头，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本来想问他是否还记得那年在小竹峰上，他偷偷塞给她那支白玉簪子时的情景。那时他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说话结结巴巴，却还是鼓起勇气说：陆师姐，这个送你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天边滚过闷雷。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泥土上，溅起朵朵水花。张小凡抬头望了望天色，眉头微皱。
前面有个山洞，先去避雨吧。他说着，率先向山洞走去，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陆雪琪默默跟上，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楚。那个曾经会在雨天为她撑伞的少年，如今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了。
山洞不深，但足以遮风挡雨。张小凡生起一堆火，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疲惫的面容。陆雪琪坐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他熟练地整理行囊。
过来些吧，火堆边暖和。张小凡头也不抬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陆雪琪犹豫了一下，还是挪近了少许。她看着张小凡专注的模样，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堵在喉间，化作无声的叹息。她想起很多年前，在青云山的修炼场上，他也是这般专注地练习着最基础的法术，哪怕失败无数次也从不放弃。
那时她就站在远处看他，看他额上的汗珠，看他咬牙坚持的模样。那时她就想，这个少年真特别，明明资质平平，却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夜渐深，雨越下越大。山洞外电闪雷鸣，狂风呼啸。陆雪琪突然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紧紧抱住自己，却止不住地发抖。被封印的灵力无法抵御寒意，加上体内丹气混乱，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怎么了？张小凡终于注意到她的异常，皱眉问道。
陆雪琪摇摇头，想要说话，牙齿却在打颤。她本想说自己没事，让他不用担心，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
张小凡起身走过来，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怎么会这样？他惊讶地问，你的修为...
被...被封印了...陆雪琪艰难地说，声音颤抖得厉害。她本想解释这不是他的错，是她自己活该，可是看着他担忧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张小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陆雪琪身上，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但陆雪琪的颤抖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厉害。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发紫，显然已经冷到了极致。体内的丹气因为失去灵力压制，开始疯狂冲撞，带来阵阵剧痛。
雪琪...张小凡在她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忍一忍，等雨停了就好了。
陆雪琪僵硬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这个怀抱，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泪水不知不觉中盈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的衣襟上。
她悄悄抬起头，想要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却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嘴唇。他的怀抱很温暖，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
小凡...她终于哽咽着开口，对不起...
张小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个动作本该是安慰，却让陆雪琪的心更痛了。她宁愿他骂她，责怪她，也不愿他这样沉默地包容。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陆雪琪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但是...但是我真的很后悔...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跳动的火焰，仿佛看到了往昔的岁月：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青云山的修炼场上，你总是最笨拙的那个...其他弟子轻松施展的法术，你要反复练习数十遍...
张小凡的身体微微僵硬，却没有打断她。
我常常站在远处看你，看你额上的汗珠，看你咬牙坚持的模样...陆雪琪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带着追忆的温柔，那时我就想，这个少年真特别，明明资质平平，却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她顿了顿，继续道：后来七脉会武，你明明可以赢我的，却在那关键时刻收了手...我知道你是怕伤到我...从那时起，我就...
雨声淅沥，伴随着她的诉说，在山洞中回荡。张小凡始终沉默着，只是搂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记得在死泽中吗？你为我挡下毒蛇的攻击，自己却中了毒...我背着你走了三天三夜，生怕你有个好歹...陆雪琪的泪水再次滑落，那时我就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护你周全...
她突然抓住张小凡的衣襟，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凡，你可知道每次看到你为她伤心，我的心有多痛？你可知道每次看到你为她落泪，我都恨不得替她去死！我知道我不该嫉妒，不该有那些恶毒的想法...但是我控制不住...我真的控制不住...
张小凡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雪琪，你不明白...我对瑶儿，是亏欠，是责任...而对你是...
是什么？陆雪琪急切地追问，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她抬起头，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找到答案，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张小凡却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他只是轻轻为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动作温柔却疏离。
山洞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陆雪琪苍白的面容。她眼中的希望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
我明白了...她苦笑着松开手，无论如何，我都比不上她，是吗？即使我为你付出一切，即使我等你十年，二十年...都比不上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是吗？
张小凡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这个动作本该是安慰，却让陆雪琪的心更痛了。她宁愿他直接拒绝，也不愿他这样暧昧不清。
陆雪琪靠在他怀里，泪水无声流淌。她想起很多个夜晚，独自站在小竹峰上，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想起很多次比试，故意放水让他赢；想起很多回危险时刻，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
这些点点滴滴，如今都化作利刃，反反复复地刺痛着她的心。
她悄悄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了。那个曾经会为她脸红心跳的少年，如今却连一个明确的眼神都不愿给她。
小凡...她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如果当初我勇敢一些，如果我没有被那些清规戒律束缚，今日站在你身边的，会不会是我？
张小凡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这世上，没有如果。
陆雪琪闭上眼睛，任泪水肆意流淌。她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有些心意，一旦表露，就再也无法掩饰了。
雨还在下，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冲刷干净。但在某些人心里，有些痕迹，是再大的雨也洗不去的。
张小凡望着洞外连绵的雨幕，心中五味杂陈。他何尝不知道陆雪琪的心意，何尝不记得往昔的情分？只是有些债，欠下了就要还；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
怀中的女子渐渐停止了颤抖，却依旧冰冷。他知道，有些温暖，他给不了；有些心意，他无法回应。
这一夜，雨一直下，仿佛永远都不会停。而某些心事，也如同这漫漫长夜，永远都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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