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岐山深处的偏殿，仿佛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孤岛，沉浸在张小凡与碧瑶相互依偎、艰难求存的微弱暖意中。然而，这脆弱的平静，终究被外界骤然而至的凛冽寒风狠狠撕碎。
这一日，天色阴沉，山风呼啸，带著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
张小凡正经历著一波毒性发作后的虚弱期，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碧瑶刚为他喂下汤药，正细心擦拭他额角的虚汗，眉宇间笼罩著化不开的忧色。
突然—
“敌袭！青云门攻山！”凄厉的警报声划破狐岐山的死寂，伴随著远处传来的剧烈爆炸声与法宝碰撞的轰鸣！
整个鬼王宗瞬间沸腾！警钟长鸣，阵法光晕急剧亮起，厮杀声、怒吼声由远及近，迅速蔓延开来！
万人往的怒吼声如同惊雷般响彻云霄：“道玄老儿！安敢如此！众弟子听令！迎敌！”
碧瑶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被一种母兽护崽般的决绝所取代。她第一时间扑到榻前，紧紧握住张小凡的手：“小凡！别怕！有我在！”
张小凡艰难地睁开眼，眼中满是虚弱与担忧：“瑶儿...外面...”
“没事的！爹他们会挡住！”碧瑶强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她深知，青云门选择此时攻山，绝非寻常，目标极有可能就是她和小凡！
就在这时，偏殿厚重的石门猛地发出一声巨响！一道凌厉无匹的蓝色剑罡如同毒龙般轰击在石门之上，符文剧烈闪烁，竟被硬生生劈开一道裂缝！
“魔教妖女！张小凡！出来受死！”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女子喝声从门外传来，如同冰锥刺入耳膜！
是陆雪琪的声音！
碧瑶瞳孔骤缩，瞬间将张小凡护在身后，合欢铃已然祭出，散发出幽幽绿光，眼中充满了警惕与愤怒。
张小凡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痛苦与难以置信。他挣扎著想坐起身，却因虚弱和毒性而力不从心，只能焦急地看向门口。
“轰隆！”
石门终于承受不住接连的猛攻，轰然炸裂！碎石纷飞中，数道身影疾射而入！
为首一人，白衣胜雪，面容绝美却冰冷如万载寒冰，手持天琊神剑，剑尖吞吐著令人心悸的蓝色剑芒，正是陆雪琪！她身后跟著数名青云精锐弟子，个个神色冷厉，杀气腾腾。
陆雪琪的目光瞬间锁定榻上的张小凡和护在他身前的碧瑶，当她看到张小凡那形销骨立、气息奄奄的模样时，握剑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冰封的眼底深处似有一丝极细微的涟漪荡开，但旋即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妖女！让开！”她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奉掌门令，诛杀魔教祸胎张小凡！”
“休想！”碧瑶厉声喝道，眼中怒火燃烧，“陆雪琪！你害他害得还不够吗？！如今他已成这般模样，你还要赶尽杀绝？！你们青云正道，便是如此行事吗？！”
陆雪琪眼神微闪，却依旧冰冷：“叛徒妖人，死有余辜。让开，否则连你一并诛之！”天琊剑光芒大盛，凛冽的剑气充斥整个偏殿，寒意刺骨。
张小凡看著眼前剑拔弩张的景象，看著陆雪琪那绝情冰冷的模样，心如刀绞，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破碎：“雪琪...师姐...何必...如此...我...已...”
“闭嘴！叛徒没有资格说话！”陆雪琪冷声打断他，眼中厉色一闪，似乎不愿听他任何言语，天琊剑一振，一道凌厉剑芒直刺张小凡心口！快如闪电，毫不留情！
“不要！”碧瑶尖叫一声，合欢铃绿光大放，化作一道光幕挡在张小凡身前！
轰！
剑芒与光幕碰撞，碧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光幕剧烈晃动，显然修为差距巨大。
“瑶儿！”张小凡看得目眦欲裂，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力气，猛地挣扎下榻，将摇摇欲坠的碧瑶扶住，自己却因力竭和毒性发作而踉跄跪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点点黑血。
“小凡！”碧瑶心痛欲绝，连忙抱住他。
陆雪琪看著两人相依为命的模样，眼神更加冰冷，天琊剑再次举起：“冥顽不灵！那就一起上路吧！”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更加激烈的打斗声和青龙的怒吼：“保护宗主！拦住他们！”显然万人往和鬼王宗高手也被青云其他队伍缠住，一时无法分身。
偏殿内，其他青云弟子也纷纷出手，攻向碧瑶和张小凡。
碧瑶一手紧紧护住张小凡，一手催动合欢铃，拼死抵挡。但她本就元气大伤，又要分心保护毫无反抗之力的张小凡，顿时险象环生，衣裙被剑气划破，留下道道血痕。
张小凡看著碧瑶为他受伤，心如刀割，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愤怒。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这该死的毒性，恨这残酷的命运！
“瑶儿...放开我...你快走...”他试图推开她，不愿再拖累她。
“不！要死一起死！”碧瑶死死抱住他，眼神决绝，泪水混合著血水滑落，“我绝不会再丢下你！”
陆雪琪的剑招越发凌厉无情，每一剑都直奔要害。她似乎刻意忽略了碧瑶，大部分攻击都指向张小凡，逼得碧瑶不得不一次次用自己的身体去硬挡。
“噗！”又是一道剑芒掠过，碧瑶肩头血花绽放，她痛得浑身一颤，却依旧死死护在张小凡身前。
“瑶儿！”张小凡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眼睁睁看著心爱之人为自己受伤，那股深埋体内的戾气与绝望如同火山般爆发！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一股凶戾狂暴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竟是强行引动了那与毒性纠缠的天书戾气和噬血珠邪力！
“呃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黑气翻滚，皮肤下黑纹浮现，七窍中溢出鲜血，状若疯魔！他竟拖著残破之躯，猛地朝陆雪琪扑去，完全不顾自身，只想为碧瑶挡下所有攻击！
“小凡！不要！”碧瑶惊骇欲绝！
陆雪琪看到张小凡这般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震惊与复杂，但剑势却毫不停滞，反而更添几分冰冷，直刺他心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敢伤我女儿！找死！”万人往的怒吼如同雷霆般从殿外传来！一道霸道无匹的黑色光柱轰破殿顶，直击陆雪琪！
陆雪琪脸色微变，天琊剑回转，堪堪挡住这恐怖一击，却被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
万人裹挟著滔天魔气从天而降，落在碧瑶和张小凡身前，面色阴沉得可怕。他看了一眼受伤的女儿和状若疯魔、气息紊乱的张小凡，眼中怒火更盛！
“道玄老儿的走狗！欺人太甚！”万人往厉喝，幽冥幡祭出，黑气滔天，直接攻向陆雪琪。
陆雪琪眼神凝重，天琊剑蓝光大放，太上忘情道法催动到极致，与万人往战在一起。剑气魔光纵横交错，偏殿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坍塌。
其他青云弟子也被鬼王宗赶来的高手拦住，激战成一团。
碧瑶趁机连忙扶住摇摇欲坠、气息极度紊乱的张小凡，焦急万分：“小凡！小凡！你怎么样？别吓我！”
张小凡体内戾气与毒性因强行催动而彻底失控，疯狂反噬，痛苦远超以往！他身体剧烈抽搐，黑血不断从口中涌出，眼神涣散，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
“冷...好冷...瑶儿...疼...”他无意识地呢喃著，身体冰冷得吓人。
碧瑶泪如雨下，不顾自身伤势，拼命将微薄的灵力渡入他体内，试图压制那暴走的力量，却如同石沉大海。
另一边，万人往与陆雪琪的战斗已至白热化。万人往修为深厚，魔功霸道，但陆雪琪天资绝世，手持九天神兵，太上忘情心法冰冷决绝，竟一时不落下风。
但陆雪琪的目光，却时不时扫过那边濒死的张小凡和痛哭的碧瑶，剑招虽厉，却隐隐少了几分最初的绝杀之意，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滞涩。
万人往何等人物，立刻察觉，狞笑一声：“怎么？陆雪琪，面对这叛徒，下不了杀手了？道玄老儿就是这样教你太上忘情的吗？”
陆雪琪眼神一寒，剑势骤然变得更加凌厉冰冷：“魔头休要胡言！受死！”
然而，就在她一剑刺出的瞬间，张小凡那边突然发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哀鸣，气息骤然微弱下去！
陆雪琪的剑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
万人往眼中厉色一闪，幽冥幡猛地荡开天琊剑，另一只手化掌为爪，蕴含著恐怖幽冥鬼气，直抓陆雪琪心口！这一下若是抓实，非死即伤！
陆雪琪脸色一白，已然不及回防！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原本气息奄奄的张小凡，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这危急一幕，竟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身旁的碧瑶推开，自己却如同扑火的飞蛾，踉跄著挡在了陆雪琪与万人往之间！
“不要——！”碧瑶发出凄厉的尖叫！
万人往大惊失色，想要收手却已来不及！
噗嗤！
蕴含著恐怖力量的鬼爪，狠狠地抓在了张小凡的胸膛之上！
血光迸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张小凡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了看洞穿自己胸膛的鬼爪，又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面露难以置信的万人往，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艰难、却带著一丝解脱般的弧度。
“宗...主...不要...伤...她...”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远处目瞪口呆、面色煞白的陆雪琪脸上，眼中情绪复杂难辨，有痛苦，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
最终，他无力地垂下头，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
“小凡——！！！”
碧瑶发出撕心裂肺、痛彻寰宇的凄厉哭喊，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抱住他软倒的身体，感受到那迅速流失的体温和生机，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走了灵魂。
万人往怔怔地看著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又看看怀中气息断绝的张小凡，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复杂无比的怒吼。
陆雪琪僵在原地，天琊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她看著那个为她挡下致命一击、此刻倒在碧瑶怀中生死不知的男子，看著他胸前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那张苍白却平静的脸
冰封的心湖，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无数被强行压抑的画面疯狂涌现——七脉会武、死灵渊下、流波山雨、玉清殿上...
“噗！”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周身冰冷的气息剧烈波动，眼中那绝对的冰封，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无法掩饰的裂痕。
她...做了什么？
他...为什么...
偏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碧瑶那绝望的、仿佛泣血般的哀鸣，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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