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栈观的竹影在风里摇晃，周一仙的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咻”
一支淬着青芒的短刃擦着鬼厉的耳际飞过，钉在廊下的石柱上，尾羽兀自震颤。鬼厉瞳孔骤缩，本能地将碧瑶往身后一护，却见那短刃上缠着的黑雾如活物般窜起，径直扑向碧瑶！
“小心！”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吼，体内残存的灵力如潮水般涌出，在碧瑶身前凝成一道淡青屏障。
黑雾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嗤响，竟如活蛇般钻入屏障缝隙，直取碧瑶心口！
“小凡！”碧瑶惊呼一声，她的魂魄本就虚浮，此刻被黑雾侵蚀，周身泛起不正常的青灰。鬼厉感觉怀里的身体骤然发烫，像揣着块烧红的炭，可指尖触到的却是刺骨的冰凉，那是魂魄即将溃散的征兆。
“哪里来的宵小！”周一仙的竹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震得铜铃乱响。他拂袖甩出一道星光，将剩余的黑雾击散，却见那短刃上的黑雾竟化作七道残魂，朝着院外急掠而去。
“青云门的‘摄魂钉’！”周小环从屋内冲出来，手里攥着半块碎玉，“我爷爷说过，这是苍松道人亲手炼的阴器！”
鬼厉盯着那七道消散的黑雾，眼底泛起滔天怒火。他认得这手法，当年在通天峰，苍松道人便是用这种阴毒的摄魂术，将他与碧瑶逼入绝境。那时碧瑶为了护他，被诛仙剑气绞碎魂魄，如今竟有人想用同样的手段，再让她魂飞魄散！
“追！”他抱着碧瑶就要冲出院门，却被周一仙一把拽住：“张小友，现在追有何用？她的魂魄已被侵蚀，当务之急是稳住她的残魂！”
鬼厉这才注意到，碧瑶的魂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她的指尖泛着青灰，眼尾的泪痣也淡得几乎看不见，整个人像被揉皱的画纸，随时会碎成齑粉。
“碧瑶！”他颤抖着将她放在石桌上，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体内残存的灵力疯狂注入她体内。太极玄清道的灵力本就温和，此刻却像滚油般灼烧着他的经脉，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换她的魂魄多撑一刻。
“没用的…”碧瑶的声音虚得像叹息，她望着鬼厉染血的指尖，忽然笑了，“小凡，你…别为我耗尽修为…当年…在通天峰…你已经…”
“闭嘴！”鬼厉低吼一声，灵力注入得更猛了。他能感觉到，碧瑶的魂体正在他掌心下一点点碎裂，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他想起百年前在草庙村，她发着高热，却还笑着说“小凡哥哥别怕，我没事”；想起滴血洞里，她用身体替他挡下山妖的利爪，鲜血染红了他的青衫；想起诛仙台上，她握着伤心花，对他说“小凡，好好活着”…
“我不允许！”他吼得嗓子发哑，灵力几乎要冲破经脉，“碧瑶，你必须活着！我还没带你回草庙村看桂树，还没给你做一辈子红薯，还没…还没告诉你，我有多后悔当年没说出口的话！”
“宗主！”周小环急得跪下来，手里举着那半块碎玉，“我用…用我的命换她！爷爷说过，伤心花是用至情之人的心血养的，能续魂！”
“胡闹！”周一仙想阻止，却见周小环已将碎玉按在自己心口。玉上泛起柔和的红光，竟与碧瑶魂体上的青灰相互呼应。她咬着牙，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张大哥，碧瑶姐姐…我…我不想你们再分开了…”
“小环！”鬼厉想要阻止，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他这才发现，周小环的眼尾竟泛着与伤心花相同的红，那是用本命精血催动秘法的征兆。
“以我残魂，筑汝生机。”
周小环的声音越来越轻，碎玉上的红光却越来越盛。那红光如活物般钻入碧瑶体内，将她即将溃散的魂体一点点串起，像用红线缝补破碎的布偶。碧瑶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眼尾的泪痣也重新凝实，只是眉梢还凝着一抹淡红，像被泪水浸过的花瓣。
“成功了…”周一仙松了口气，却见周小环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但…这秘法只能维持一年。一年后，她的魂魄会彻底消散，除非…找到真正的‘续魂之物’。”
鬼厉跪在石桌前，颤抖着捧起碧瑶的手。她的手不再冰凉，却带着种虚浮的温度，像随时会融化在风里。他望着她苍白的脸，喉间泛起血沫般的腥甜，方才他用灵力护她时，强行冲破了丹田的旧伤，此刻五脏六腑像被铁犁翻了三遍。
“小环…”他抬头看向逐渐消散的少女，声音沙哑，“我要你活着。”
周小环笑了，她的身体已淡得像片云：“张大哥，我…本来就活不久了。爷爷说…能帮你们…值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彻底消散，只余下半块碎玉落在石桌上，泛着微弱的光。
“小环！”鬼厉伸手去抓，却只触到一片虚无。他猛地抬头，看向院外的青云弟子，方才的摄魂钉，分明是他们故意引开他的！
“好个青云门！”他站起身，体内的灵力因愤怒而沸腾，连嘴角都溢出了鲜血，“苍松老贼，若让我再见到他…我定要他…魂飞魄散！”
周一仙叹了口气，拂袖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张小友，你冷静些。青云门此次出手，显然是怕你找到七星续命旗。那旗…牵连的不仅是碧瑶，更是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鬼厉冷笑一声，指节捏得发白，“他们所谓的苍生，不过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的借口！当年诛仙台上，他们用百万修士的命换自己的长生；如今，他们又要用碧瑶的魂魄，换他们的安稳！”
他转身看向碧瑶，她正靠在石桌上，望着院外的桂树发呆。风过处，桂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像极了百年前草庙村的那个黄昏。
“碧瑶，”他走过去，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听见了吗？那些老东西说…要让我们魂飞魄散。”
碧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的指尖抚过他脸上的伤痕，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小凡…别生气。他们…只是怕你。”
“怕我？”鬼厉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他们怕的，是我手里的诛仙剑，是我心里的恨。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恨，不是毁了他们，而是…让他们看着我在地狱里，一遍又一遍地…想你。”
他的声音哽咽了。鬼厉很少哭，可此刻望着碧瑶苍白的脸，他忽然想起百年前那个雨夜，碧瑶裹着他的旧棉袄，坐在柴房里给他烤红薯。她的眼泪滴在红薯上，烫得他心口发疼：“小凡哥哥，你别哭…我…我很快就好了。”
“碧瑶，”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痕，“等找到续魂之物，我们就回草庙村。我给你种棵最大的桂树，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碧瑶笑了，眼尾弯起一点弧度。那笑极淡，却像春雪初融，像极了百年前滴血洞里的火光，像极了草庙村后山那株老桂树的芬芳。
远处传来青云弟子的呵斥声，混着山风里的桂香，像极了命运的嘲笑。鬼厉望着怀里的碧瑶，忽然觉得，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难。
但没关系。
他会找到续魂之物，他会毁了青云门，他会…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因为他是张小凡，是碧瑶的“小凡”。
就算魂飞魄散，他也要…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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