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内的风向,正在悄然转变。
林卫国走在厂区里,那些过去对他视若无睹,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的目光,如今都化作了敬畏与讨好。他对此视若无睹,内心古井无波。
这些凡俗的追捧,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真正的猎物,即将浮出水面。
夜深人静,当林卫国回到四合院,脑海中准时响起了侦查型生物人“影一”那毫无感情波动的汇报声。
【主人,目标“孙正清”,即您关注的“孙老头”,近期活动轨迹出现重大变化。】
【他于七日内,三次前往黑市,变卖了三件物品:一柄前清制式的玉如意,一对和田玉鼻烟壶,以及一幅明代山水画的残卷。交易总额一百七十三元。】
【根据其交易频率与所得金额判断,他并非单纯解决生计问题,行为模式指向正在筹集一笔特定数额的款项。】
林卫国的眼帘微微抬起,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叩击声。
筹钱?
一个隐姓埋名数十年的前朝太监,孤身一人,无儿无女,是什么事,需要他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年代,冒着暴露的风险,去筹集一笔巨款?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守着的东西,出了他无法解决的问题。
“时机到了。”
林卫国心中念头一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对守在门外的心腹“老陈”下达了指令。
“老陈,备车。把我书房里那罐雨前龙井,还有上次从东北弄来的那支老山参,都带上。”
“是,先生。”
老陈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半小时后,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了京城深处一条僻静的胡同。
车灯熄灭,林卫国与老陈一前一后下车,空气中弥漫着老槐树与陈旧砖瓦混合的气息。
这一次登门,林卫国提着的礼品盒,分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
“咚、咚咚。”
老陈上前,用一种极有分寸的力道,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许久,门内才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以及孙老头那苍老而警惕的询问。
“谁啊?”
“孙大爷,是我,卫国。前些日子得了些好茶叶,知道您是懂行的,特地给您送来尝尝鲜。”
林卫国的语气温和,带着晚辈对长辈的天然尊敬。
门轴发出一声艰涩的呻吟,缓缓开了一道缝。
孙老头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从门后探出,浑浊的眼睛先是扫过林卫国,随即落在他身后如同铁塔般沉默的老陈身上,最后,才定格在林卫国手中的礼品盒上。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沉默了片刻。
“进来吧。”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屋内的陈设一如既往的简陋,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林卫国没有急于落座,也没有立刻献上礼物。他只是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箱子的一角,似乎有被近期频繁挪动过的崭新划痕。
他的心中愈发笃定。
“孙大爷,您这屋里的物件,是越来越少了。”
林卫国看似随意地开口,目光却紧紧锁着孙老头的反应。
孙老头正在倒水的手,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随即恢复如常。
“人老了,身外之物,留着也是累赘。”
他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白水,放在林卫国面前的桌上,姿态依旧疏离。
林卫国淡然一笑,亲自打开带来的礼盒,将那罐用油纸精心包裹的茶叶,推到孙老头面前。
“您尝尝这个。”
孙老头狐疑地解开油纸,一股清冽纯粹的豆花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他只看了一眼那茶叶的形制,捏起一根在指尖捻了捻,浑浊的眼球骤然收缩。
“雨前龙井……还是狮峰产的头采?”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
这种等级的贡品,别说现在,就是在大清还没亡的时候,也只有宫里的主子们才有资格享用。
林卫国不置可否,又将那支用红绸包裹的老山参递了过去。
“晚辈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孙老头颤抖着手解开红绸,当那支芦碗、圆膀、须似珍珠的完整山参呈现在眼前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这辈子都在宫里伺候人,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眼力何其毒辣。
这支参的年份,少说也有一百五十年!
这已经不是钱能衡量的东西了,这是能吊命的宝贝!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卫国,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不解。
“你……你到底想从我这个糟老头子身上,图谋些什么?”
面对这几乎是质问的语气,林卫国却笑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端起那杯白水,轻轻呷了一口。
“孙大爷,晚辈只是敬重您。敬重您这样,守着规矩,守着体面,守着一身傲骨活到今天的人。”
他没有谈买卖,没有提古董,而是从这杯白水聊起。
从茶道,聊到瓷器。从宋代的五大名窑,聊到明清的官窑款识。
林卫国凭借着来自后世的、系统性的文物知识,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敲打在孙老头的心坎上。他不仅能说出每一件器物的来龙去脉,更能道出其背后所承载的工艺、历史与文化底蕴。
那不是一个普通玩家的炫耀,而是一个真正懂行、真正爱惜这些东西的人,发自肺腑的尊重。
孙老头的身体,从最开始的紧绷僵硬,到后来不自觉地前倾,再到最后,他甚至会主动拿起自己的茶杯,与林卫国探讨某一处款识的写法。
他的心防,在林卫国这种超越时代的知识碾压和真诚态度面前,被一层层地剥离开来。
终于,当窗外的月光洒满庭院时,孙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仿佛吐尽了数十年来的孤寂与重负。
“罢了,罢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老陈将房门关紧。
昏黄的油灯下,他的脸忽明忽暗,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林先生,你不是一般人。咱家……咱家这双招子,还没瞎。”
他停顿了许久,仿佛在组织着一段尘封了太久的语言。
“咱家不姓孙,咱家……是爱新觉罗家的罪人。”
他缓缓地,吐露了一个足以让整个时代为之震动的惊天秘密。
他,并非什么普通的出宫太监。
他的真实身份,是晚清时期,紫禁城内最后一任“敬事房”总管,同时,也是负责看守一处从未录入任何史册的皇家秘密宝库的——总管太监!
那座宝库,收藏的并非市面上流通的金银财宝。
而是从明代开始,历代帝王私藏的、凝聚了整个王朝精华的、绝不可能出现在国库清单上的奇珍异宝!每一件,都足以颠覆历史!
“大清要亡的前一晚,宫里乱成了一锅粥。主子们都跑了,底下的人,不是抢就是砸……”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咱家知道,那些东西,一旦落入乱兵或是洋人手里,就全完了。咱家……咱家就起了私心。”
他利用总管的身份,打开了宝库,从中挑选了一批体积最小,但价值最为惊人的珍宝,偷运出宫。
随后,他用早就准备好的赝品填充了空位。
最后,一把火。
一场“毁于战火”的弥天大谎,将所有的秘密,都掩埋在了灰烬之下。
他从此隐姓埋名,如同一个孤魂野鬼,守着这批沉重得能压垮一个王朝的国宝,活到了今天。
“如今,咱家大限将至,膝下无儿无女,大清……也早就亡了。守着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呢?”
孙老头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死死地锁着林卫国。
“咱家观察你很久了。你买东西,不是为了倒卖,而是真的在养着它们,护着它们。你是个真正懂行,也真正爱惜东西的人。”
“咱家想在闭眼之前,为这些跟了咱家一辈子的国宝,寻一个真正……可靠的归宿。”
他缓缓地说出这番话,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这意味着,一扇尘封了半个多世纪,通往失落宫廷宝藏的沉重大门,已经向林卫国,缓缓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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