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盃那声蕴含无尽怒意的“找死!”如同惊雷在胡牛和绿玉耳边炸开,震得他们神魂摇曳。
胡牛猛地抬头。
只见药园那暗红色的天幕之上,刘二盃的身影宛如魔神降临,深紫锦袍无风自动。
一只由精纯煞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黑手已然成形,遮天蔽日般朝着他狠狠拍落!
这一击,远超方才那黑袍老者的手段,蕴含着金丹修士的法则之力,足以将假丹修士连同其神魂一同碾为齑粉!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胡牛瞳孔紧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非但没有试图后退或格挡,反而将体内那仅存的、在封印缝隙中艰难运转的灵煞之力孤注一掷地逆向催动,不是对抗,而是……引导!
同时,他一直紧握在左手掌心的一样东西被他狠狠捏碎——那是之前得自刘煞老祖储物袋中的一枚一次性的“小挪移符”,品阶不高,且极不稳定,在此地能量紊乱的环境下,效果更是难料!
“轰——!”
煞气巨掌悍然拍落,大地剧烈震颤,暗紫色的膏腴之地被轰出一个巨大的掌印深坑,无数妖异灵植化为飞灰。
那黑袍老者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躲向远处。
然而,掌印中心,却不见了胡牛和绿玉的身影!
“嗯?”悬浮空中的刘二盃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掌力彻底爆发的前一瞬,那胡牛的气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扭曲了一下,仿佛融入了某种空间波动,但又极其微弱混乱,不像是正常的传送。
“竟然还有这等保命手段……小看你了。”刘二盃面色阴沉得可怕,缓缓降落在深坑边缘。
他看了一眼吓得匍匐在地的黑袍老者,又看了看石柱上那几根被斩开大半、险些就被彻底破开的漆黑锁链,眼中寒光闪烁。
胡牛方才表现出的战力、决断,尤其是最后那诡异消失的方式,都远超一个被“煞灵锁”封印的假丹中期修士该有的水准。
“煞灵锁还在……他是如何调动更多力量的?那空间波动又是什么?”刘二盃喃喃自语,心中的疑虑和杀意同时暴涨。
这个意外的“药引”,似乎正在变成一个不可控的变数。
“殿主……那……那女人……”黑袍老者战战兢兢地开口。
“废物!”刘二盃冷冷瞥了他一眼,“连个被封印的人都拦不住,差点坏了本座大事!滚去刑堂领罚!”
“是……是!”老者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下。
刘二盃不再理会他,目光再次投向胡牛消失的方向:“跑?中了‘幽煞匕’,又强行催动灵力,还能跑多远?煞灵锁便是最好的追踪信标。”
“待本座处理完手头最紧要的事,再来慢慢炮制你……正好,阳儿那边,似乎也需要更强烈的‘刺激’了。”
他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
豢云城外,西去百里的一处荒僻山洞内。
空气猛地一阵扭曲,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两道人影如同被扔垃圾般抛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正是胡牛和绿玉。
胡牛脸色惨白如纸,刚落地便“哇”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带着一股阴寒的腐蚀气息。
他肩胛处的伤口更是可怕,周围肌肤已然变成青黑色,不断向外蔓延着蛛网般的黑丝,那柄暗红色的匕首虽已消失,但其留下的阴煞邪毒正在疯狂破坏他的生机。
【叮!吃亏福报!宿主身中阴煞剧毒,煞灵锁反噬,伤势极重,积累福报 1】
“师……兄……”绿玉虚弱的声音传来。
她虽然被胡牛在最后关头用身体护住,并未被刘二盃的掌力直接击中,但那些漆黑锁链的邪力已然侵入她体内不少,加上之前的折磨,此刻也是气息奄奄,眼神涣散,身上浮现的紫色纹路似乎更深了一些。
胡牛咬紧牙关,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他艰难地坐起身,先查看了一下绿玉的情况,心沉了下去。
绿玉的状态很不好,那锁链的邪力似乎在不断侵蚀她的神魂和肉身,照此下去,恐怕真的会向着尸傀的方向转化。
他必须立刻疗伤,并想办法稳住绿玉的伤势。
他试图从储物袋中取出疗伤丹药,却发现因为煞灵锁的反噬和体内幽煞匕毒的干扰,神识难以集中,连打开储物袋都变得异常困难。
灵力更是完全无法顺畅调用,每一次微弱的尝试都引来丹田撕裂般的痛楚和毒素的加速蔓延。
“该死……”胡牛低骂一声。
自从天道筑基以来,他从未如此刻这般无力虚弱过。
刘二盃的封印和那诡异的匕首,几乎将他逼入了绝境。
就在他几乎无计可施之际,洞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熟悉的酒气和哼唧声。
“缘……妙不可言……嗝……老夫循着煞气与空间涟漪而来,果然……嗝……又有生意上门了……”
只见那个曾在豢云城外遇到的醉酒老汉——刘金山,拎着他的破酒葫芦,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山洞,脸上依旧带着那副醉眼朦胧、似笑非笑的表情。
胡牛瞬间警惕起来,强撑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伤势,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黑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啧,伤得不轻啊。刘二盃那小崽子的幽煞匕,外加煞灵锁反噬……你小子能活到现在,真是命硬。”
刘金山走到近前,浑浊的眼睛扫过胡牛和绿玉,啧啧称奇,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状况。
“前辈……是何人?”胡牛声音沙哑,充满戒备。
此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而且似乎对刘二盃的手段极为熟悉。
“我?一个看不惯刘家那些腌臜事的老酒鬼罢了。”
刘金山灌了一口酒,嘿嘿一笑,答非所问。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绿玉的情况,眉头微微皱起:“这小丫头更麻烦……锁魂链的煞毒已侵染神魂,再不想办法,迟早变成只会听令行事的活傀儡。”
“前辈可有办法?”胡牛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此人虽然神秘兮兮,但似乎并无立刻动手的恶意。
“办法嘛……自然是有的。”刘金山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睛在胡牛身上滴溜溜乱转,“不过嘛,老夫出手,代价可是很高的。”
“看你小子顺眼,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老夫帮你暂时压下毒性,稳住这丫头的情况,但治标不治本,能撑多久看她的造化。”
“第二……”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诡异的诱惑,“老夫用一门秘术,可为她‘换血’,强行剥离那锁魂链的煞毒,甚至能因祸得福,淬炼其肉身。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此法极其凶险,乃禁术。”
“成功后,她或许能保命,甚至肉身更强,但神魂会受极大冲击,记忆、情感可能会变得残缺混乱,心性也可能大变,变得……如同白纸,或者……更糟。”
“某种程度上,和那些失去自我意识的尸傀,也没太大区别,只是可能更‘高级’一点。”
刘金山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也带着一丝警告。
胡牛闻言,心头巨震。
这所谓的“换血”禁术,听起来竟与刘二盃对待刘阳的手段有几分异曲同工的邪异!
眼前这个醉醺醺的老者,究竟是谁?
“前辈……为何要帮我们?”胡牛没有立刻选择,反而死死盯着刘金山。
刘金山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和怨愤:“为什么?就当是……老夫看刘二盃那一家子不顺眼吧!”
“凭什么他那一支就能稳坐殿主之位,用尽阴毒手段,而我……哼!”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收住话头,又变回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小子,选不选?不选老夫可就走啦?”
“这荒山野岭的,等着你们的不是毒发身亡,就是被刘二盃循着煞灵锁抓回去。”
胡牛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绿玉,又感受了一下自身几乎无法压制的伤势和毒素,心中天人交战。
第一个选择等于慢性死亡,第二个选择……却是可能让绿玉变成另一个“刘阳”!
他没有选择。
至少,第二个选择,还能让绿玉“活”下去。
“……请前辈,施以第二种方法。”胡牛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嘿嘿,聪明人的选择。”刘金山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他不再多言,让胡牛将绿玉放平。
随即,他神色一肃,虽然依旧酒气熏天,但那双浑浊的眼中却陡然射出锐利的光芒。
他双手快如闪电般打出无数道复杂诡异的法诀,指尖逼出几滴暗红色的、散发着奇异腥气的本命精血,在空中勾勒出一个繁复而邪门的血色符文。
那符文一成,整个山洞的温度骤然下降,阴风呼啸,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嘶嚎。
“以血为引,煞为媒,夺造化,逆生死……换!”刘金山低喝一声,将那血色符文猛地拍入绿玉心口!
“呃啊——!”绿玉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周身毛孔中溢出大量漆黑腥臭的粘稠液体,那是被强行逼出的锁魂链煞毒。
同时,她的肌肤变得通红,仿佛血液在沸腾,身上那些紫色纹路明灭不定。
刘金山施术完毕,脸色也苍白了几分,喘了几口粗气,又灌了一大口酒。
“好了……煞毒已清,她的命保住了,这肉身强度,怕是比一般筑基体修还强些。至于神魂嘛……嘿嘿,就看她的造化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胡牛连忙上前探查,发现绿玉体内的煞毒确实消失了,生机勃勃,但那神魂波动却变得异常沉寂和……混乱。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多谢前辈……”胡牛涩声道,心情复杂无比。
“别急着谢。”刘金山摆摆手,目光转向胡牛,“现在,该谈谈你的报酬了。老夫救了你相好的,你小子,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胡牛心中一紧:“前辈想要什么?”
刘金山嘿嘿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胡牛:“老夫对你小子很感兴趣。特别是你身上那股……能引得煞灵锁都有所‘共鸣’的古怪力量。”
“告诉老夫,你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还有,你是如何做到在煞灵锁封印下,还能调动力量甚至施展空间手段的?”
胡牛沉默不语。《天煞真魔功》和系统的秘密,他绝不可能透露。
见胡牛不答,刘金山也不逼迫,反而意味深长地道:“小子,你知道刘二盃为什么那么看重你,甚至给你种下煞灵锁也不直接杀你吗?”
胡牛抬头看向他。
“因为他在他儿子刘阳身上下的注,快要失败了。”刘金山压低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刘阳那具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他那种掠夺式的‘培养’,本源快要耗尽了。”
“他需要一个新的、更优秀的‘容器’或者‘药引’,而你……你很特别,特别到让他觉得……或许你能承受得住,甚至……完成他那疯狂的计划。”
胡牛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刘二盃计划中可能替代刘阳的备选品!
“而你身上的煞灵锁,”刘金山继续道,“既是禁锢,也是一种‘标记’和‘连接’。它不断吸收你的力量反馈给刘二盃,让他能感知你的状态,甚至……在需要的时候,远程操控,或者……将你作为某个仪式的祭品!”
胡牛脸色骤变,下意识内视丹田那道狰狞的锁链符文。
“想摆脱它吗?”刘金山笑得像只老狐狸。
“老夫可以帮你暂时‘屏蔽’它的感知,甚至……教你一点如何利用它反噬其主的小窍门。”
“当然,这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很简单。”刘金山凑近胡牛,酒气混合着一种古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帮老夫杀一个人。”
“谁?”
“刘家现任家主,刘二盃的那个好大哥,刘大盃!”刘金山眼中猛地迸射出刻骨的怨毒,“只要你立下心魔大誓,将来必杀刘大盃,老夫现在就帮你!”
胡牛心中巨震。这醉酒老汉竟然与刘家现任家主有如此深仇大恨?他究竟是谁?